顾靖澜正准备开口,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十余辆悬挂着军委会牌照和不同通讯社标志的吉普车、卡车卷着烟尘,急速驶入机场外围空地!
车门打开,数十名手持照相机、笔记本、录音设备的中外记者蜂拥而下!
顾靖澜眉头微皱,脸上掠过一丝错愕。一名穿着中山装、胸前挂着“中央社”证件的年轻记者动作最快,几步冲到检阅台下站定:
“顾军长!奉委员长谕令,我等特来记录钧座训示!”
顾靖澜了然,心中无声叹息。头光光的做派,他自然明白。喜欢做点...秀,但是他对101军以及自己确实不薄,罢了罢了,愿意搞就搞吧。
“可以。”顾靖澜声音平静:“拍摄范围,限此校场之内。其余军事设施、装备细节,一概不许!违者,军法从事!”
数十名记者忙不迭地点头应诺:“是!是!谨遵钧座令!”
顾靖澜重新面向肃立的将士,目光扫过士兵们年轻而饱经风霜的脸庞,也扫过那些举着相机、竖起耳朵的记者:
“兄弟们!”他的声音通过简易扩音器传遍全场:
“很多人不知道,我顾靖澜的父母,顾氏商会的掌舵人。在从白鹰国押运一批重要物资回国途中,于公海被倭寇军舰拦截!除我父母外,全船八十九口同胞,无一生还!”
场下一片死寂。士兵们眼神震动,记者们飞快记录,相机快门“咔嚓”声零星响起。
“此后,我便倾尽家财,组建101师!”顾靖澜声音提高:“或许有人猜,我是为父母报仇?没错!此仇不共戴天!”
他话锋一转:“但,这绝非全部!”
顾靖澜停顿片刻,回忆道:
“当初,一位看着我长大的长辈曾问我:‘顾家之主,富可敌国!为何不自求多福,避居海外?待战乱平息,无论谁主沉浮,你仍是顾家之主!何苦自掏腰包,组建军队,与凶残倭寇以命相搏?!’”
“唰!”整个机场,三万三千五百名士兵、数十名记者、技术军官、飞行员、装甲兵…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顾靖澜身上!
士兵们眼神中充满了巨大的困惑:是啊!若是自己拥有顾军长那般泼天财富,真的还会选择留在尸山血海的战场吗?许多士兵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步枪托,眉头紧锁,屏住呼吸,等待一个答案。
记者们手中的笔悬停在纸上,录音设备指示灯稳定亮着,相机镜头纹丝不动地对准检阅台。这是最核心的问题,关乎这位传奇军长的根本动机!
连苏佩玖、沈景行这些世家子也收起了随意,神情凝重地望向顾靖澜。这也是他们想知道的答案,为何当初成天带着他们鬼混的顾醒之会突然组建军队跟鬼子打仗呢?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着机场。寒风卷过跑道,吹动军旗猎猎作响。数万双眼睛,带着探究、期待、甚至是一丝自我拷问,死死盯住检阅台上那个笔挺的灰色身影。
顾靖澜的声音穿透全场:
“当时,我对那位长辈说:”他目光扫过台下每一张面孔。
“我顾靖澜自可远遁海外避难!可我脚下就是国土!我的身后即是国民!我顾靖澜当然可以一走了之外逃避祸!”
“可那些百姓,我身后的万万百姓,他们往哪儿逃?往哪儿避?!”
他停顿一秒,让话语砸进每个人心里,随即爆发出最强烈的呐喊:
“兄弟们!我们的脚下即是国土!我们的身后即是国民!我们退无可退!避无可避!唯有一腔热血!唯有一死!”
“方可使我们的国土不被倭寇侵占!方可使百姓不被倭寇糟践!我们…唯有…死战不退!!”
话音落定!
顾靖澜猛地后退一步!身体前倾九十度!头颅深深低下!对着台下数万将士,行了一个标准的、充满敬意的深鞠躬!
“我顾靖澜,代表万万百姓,谢过大家了!”
死寂!整个机场陷入绝对的、凝固般的死寂!只有寒风卷动军旗的猎猎声!下一秒!不知台下何处,一名军官声嘶力竭地吼出:
“敬礼!!!”
“啪!!!”一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宏大、更整齐、更震撼的巨响!三万三千五百名步兵!所有飞行员!所有技术军官!所有装甲兵!
包括检阅台两侧的警卫士兵!在同一瞬间!右臂猛然抬起!五指并拢,指尖紧贴帽檐!动作整齐划一!
黄绿军装的步兵方阵,刺刀随之微微颤动!飞行员队列中,戴着手套的手掌紧贴飞行帽!技术军官腰间的鲁格手枪皮套绷紧!装甲兵在战车旁挺身肃立,金属碰撞声细微却清晰!
数万道笔直的手臂指向天空!指向那个为他们身后万万百姓而深鞠躬的军长!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数十架照相机快门疯狂按动!刺目的镁光灯白光此起彼伏!
闪烁的光芒照亮了士兵们坚毅的脸庞,照亮了顾靖澜深躬的身影,照亮了这无声却足以撼动山河的誓言!
中外记者的笔尖在纸上飞速划动,记录着每一个字,每一个动作。
他们知道,此刻站在检阅台上深鞠躬的这位将军,和他台下这支以钢铁意志回应的军队,他们的名字与今日的誓言,必将镌刻在这片烽火大地的历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