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雅芳的院门外,沈老头好容易用打火石点着一簇火苗,见火着了,扔进一捆干柴,生怕被人发现,飞快的跑走了。
火苗只烧着一撮干稻草,在柴火里舔了几下,就蔫蔫地弱了下去。
他堆的那几捆柴本就潮,只把墙根的几株枯草燎焦了,连院门都没碰着。
张雅芳一听到动静就披衣起身,刚走到院门口,就顺着院门的缝隙瞧见那点微弱的火光,还有一股焦糊味飘过来。
“不好!”她心里一紧,飞快打开大门,抄起空间的水桶就冲过去,泼了两桶水,那点火星瞬间就灭了。
借着月光一看,墙根只有一小片黑印,上还掉着块火石。
“这是有人故意放火?”她捡起火石,眉头皱得紧紧的。
再盯着那堆没烧起来的干柴,忽然想起白天沈老头看自己的眼神——那眼神里的怨毒,现在想起来还让人发寒。
“火没烧起来,没造成损失,要是闹开了,村里该慌了。”
她蹲下身,把那捆没烧透的干柴挪到一边,又用土把焦痕盖了盖,
“明日去里正家提一嘴,让大伙夜里多留个心眼就行。”
这时,远处传来老沈家关门的轻响,万籁俱静的深夜,有点声音总会传的很远。
张雅芳抬头望了望老沈家的方向,轻轻叹了口气……
她知道老沈家日子难,却没料到他会走这条路。
月光洒在满院的竹子上,安稳得很,她攥了攥手里的水桶,心里更清楚:
这囤粮的事,不仅要囤住粮,更要稳住人心,不然再厚实的粮囤,也挡不住人心底的邪念。
张雅芳攥着水桶的手紧了紧,指尖泛白。
方才那点对老沈的怜悯,被“断亲后仍不断作死”的念头冲得一干二净。
沈家一直对宝乐几个苛待,断亲后他们一家就常在外头嚼舌根,说她家竹作坊赚的是黑心钱。
如今竟还敢放火,真等荒年到了,粮少人慌,这一家子指不定会做出什么抢粮、毁仓的事来。
“不能留着隐患。”她转头看向听到动静跑出来的宝乐,声音比夜里的寒风还冷:
“这事得跟里正说透,不是小打小闹的嫉妒,是能毁了全村的祸根。”
第二天一早,张雅芳径直去了里正家。
王里正刚吃完早饭,听她说完昨夜的事,又听说火石和老沈家有关,手里的茶碗“当”地磕在桌上。
“我原想着他日子难,多担待些,没成想他竟能做出这等事!”
老里正气得胡子都抖了,“断亲时他家里人就撒泼打滚,说咱村人欺负他,如今又想烧粮——真到荒年,他一家子饿急了,可不是抢粮那么简单!”
“里正,您得拿个主意。”
张雅芳沉声道,“要么让他一家子搬离村子,省得留在这惹事;
要么就把他看紧了,每日派人盯着,别让他再碰着粮囤和火源。咱囤粮是为了全村活命,不能让一颗毒瘤坏了大事。”
王里正沉默着起身,在屋里踱了两圈,最后停在窗前,望着村里的粮囤,咬牙道:
“搬离怕是难,他一家子老小没处去,闹起来更麻烦。
这样,从今日起,让村头的两个后生轮流盯着老沈家,他们要是敢再靠近粮囤,或是在外头造谣,就把他绑去祠堂,当着全村人的面说理!
荒年要活命,就得先把这颗毒瘤按住,绝不能让他坏了全村的活路!”
张雅芳点点头,心里清楚这是眼下最稳妥的法子。
老沈家拖家带口,真逼得他们走投无路,反倒可能闹出更大的乱子,先派人盯着,既是警告,也是留了余地。
“就按里正说的办。”她指尖在炕沿上轻轻划了下,语气却没松:
“只是得跟那两个后生说清楚,盯紧些——不光是看他有没有靠近粮囤,还要留意他跟外人说些什么。
要是再让他传出‘粮囤要被抢’‘灾荒熬不过去’的闲话,那就是故意搅乱人心,到时候可就不是绑去祠堂那么简单了。”
王里正应着,从抽屉里摸出两块碎银:
“这钱给那两个后生当补贴,让他们多上心,这是村里公账上出的。
你那边也多留意,要是老沈家敢找你竹作坊的麻烦,或是对你家有啥不轨,直接来告诉我。”
其实,张雅芳的武力他还是不用担心的。
张雅芳接过碎银,起身要走,又想起一事,回头道:
“还有,别让村里人知道是老沈放的火。大伙刚安下心囤粮,要是知道有人想烧粮,难免会慌。
等真要是他再犯事,咱们再把证据摆出来,到时候全村人都看着,处置他也名正言顺。”
王茂盛应了,送她到门口时,又叮嘱了一句:
“你放心,这颗隐患我绝不会让它冒头。荒年要扛过去,就得先把村里的人心拢住,绝不能让一个人坏了全村的指望。”
张雅芳走出里正家,望着巷子里来来往往囤粮的村民,脚步更稳了。
眼下先按住沈老头,等他再敢作妖,就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到时候处置起来,也能让全村人都心服口服。
腊月底的夜格外冷,寒风卷着雪沫子拍在窗纸上。
老沈家屋里却没点灯,只有两道黑影在暗处晃悠——是从外面回来的沈老大和沈老二。
“爹,我白天瞅见王锁头家的粮囤就堆在东院,就插了道木栅栏,夜里肯定好摸。”
沈老大压低声音,眼里闪着光,
“他家靠竹活赚了不少,囤的粮至少够吃两年,咱拿点回来,总比天天喝稀粥强。”
沈老头坐在炕沿上没吭声,手指却又摸向了怀里的火石。
上次放火没成,心里总憋着股气。
沈老二见他不反对,赶紧凑过来:
“哥说得对,那王锁头媳妇平日里就爱跟咱家找茬,拿他点粮怎么了?再说了,村里的粮也不是他家独有的,凭啥就咱家人饿肚子?”
这话戳中了沈老头的心思。
他想起这些天被村民指指点点的模样,想起张雅芳家买了那么多的粮食,心里的妒火又烧了起来。
他抬头看了眼窗外,村里静得只剩风声,那两个盯梢的后生应该在村头烤火,未必能顾到这边。
“你们小心点,别弄出动静。”
沈老头终于开口,声音沙哑:
“只拿布袋装,别碰到粮囤,拿完赶紧回来,别让人看见。”
沈老大和沈老二赶紧应了,摸出床底藏着的空布袋,悄悄溜出了门。
雪地里的脚印浅,被风一吹就淡了,两人猫着腰往王锁头家的方向走,眼里只盯着那院角隐约可见的粮囤。
他们以为这夜足够黑,足够掩住他们的偷粮行径,却没看见,村头那间小屋的灯,突然亮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