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
“喂,您好,请问是陆今安的家属吗?是这样的,我们是市公安局……”
天雷滚滚,乌云密布,连着艳阳高照的天突然毫无预兆的阴了下来。
豆大般的雨滴一颗一颗的砸在地上,蓄起了小小的水坑,街道上的人突然像被按了加速键,匆忙到各处躲起雨来。
只有一位穿着病号服的青年,无知无觉般在街道上走着,只影伶仃。
怎么会呢?
怎么会呢……
陆长安不知道自己要走去哪里,脑海中反复出现的话让他一阵又一阵的心悸。
死于心脏病突发?
呵,怎么会呢,他才不信呢。
十分钟前,陆父陆母神色焦急的找到陆长安,说陆今安不见了。
陆母歇斯底里的怒吼,质问陆长安陆今安的去向。
就连一向沉稳的陆父,也气的双眼发红,他们以为是陆长安将陆今安藏了起来,
可片刻后,一通市公安局的电话让吵闹的病房一瞬间变得落针可闻。
一句心脏病突然而死,压的陆长安恍惚了一瞬,后面的话他什么也没听清,耳朵里只有阵阵的翁鸣声和心脏振动的声音。
等到陆长安回过神来,陆父陆母已经冲出来医院,他恍惚的跟在他们身后,看着他们驱车离开,他突然不明白自己要去干什么了。
他好像又被抛弃了,他要去哪呢?
不,他哪也不能去,他要在这里等他哥哥。
每次父母把他落下后哥哥都会来接他回家的。
只有哥哥不会抛弃他。
陆长安走到路边的长椅前,乖乖巧巧的坐在上面,黑黢黢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周围的行人。
他得看仔细了,他好像总是容易把哥哥弄丢。
雨越来越大,能见度越来越低,街道上的人越来越少。
直到那零星点点的人消失不见时,陆长安才陡然回过神来——下雨了,他不能在这等,他哥哥若是过来找他是会感冒的。
他得回家。
对。
他得回家。
陆长安回到别墅,别墅门被打开,家里上下乱做一团。
陆长安却好似什么也看不见,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躺在中央的那个青年,笑了笑,“哥……”
可声音却沙哑的不成样子,他的表情逐渐变得扭曲,明明是笑着,眼泪却一颗接着一颗的往下掉。
他连滚带爬的冲到陆今安的身旁,小心翼翼的勾着他的手指,触及一片冰凉。
“哥,你怎么睡在这,我抱你回屋睡去,这里一点也不暖和。”
陆长安抬手就要抱起陆今安,却被周围的佣人七手八脚的拦住,
“二少,请您冷静一点,大少爷他已经——”
“没有!才没有!滚!都滚!!”陆长安的眼睛猩红,像发疯的兽类一样护在陆今安身边。
仿佛只要谁靠近,他就会毫不犹豫的撕扯掉那人的身上的一块皮肉。
陆父陆母从二楼下来,对着佣人们挥了挥手,罕见的,他们没有对陆长安恶语相向。
陆长安不管不顾的靠近陆今安,想要把他抱进怀里,却让陆父一句话定在了原地,“陆长安,你还嫌不够折腾他吗?”
陆长安瞬间手足无措的僵在那,黑黑的眸子不安的盯着陆今安,嘴里不停的喊着哥哥。
好像被别人呵斥了的小狗,委屈的向主人告状,那眼神好像在说,‘我才没有折腾你,他胡说对不对?’
可主人没有回应他,他的眼睛黯淡了下来,黑黑的眸子也失去了神色,陆长安放弃了要抱起陆今安的冲动,低低跪伏在陆今安身边。
好像陆今安真的睡着了,而他就在那乖乖的等着。
可他终究没有等到,陆今安被火化了,陆长安很久很久才接受了这件事。
他怀里抱着从来用来给陆今安找心脏的那个笔记本,怎么也想不明白。
明明,明明都已经找到了,就差一步,就差一步,是不是他答应的再早一些,他哥哥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呢。
那个问题他还没有问,可他哥哥已经用生命回答了他,这样的答案,远比他想的还要痛彻心扉。
陆今安的葬礼上来了很多人,苏杨站在那,表情平静,可你若在仔细看看的话就会发现,他的右手正死命的捏着一个小玩偶钥匙扣,而他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着。
张科的出现,让他一直没有胆量去面对陆今安,他在内心给自己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终于在前不久下定决心,打算跟陆今安道歉。
他站在医院门口,小羊玩偶都快被他给盘包浆了,才终于鼓起勇气,走到了病房,可他却发现那间病房早就已经换人了。
他的脑子有一瞬间的短路,这么快就出院了吗?
他正常打电话问问,可刚掏出手机,就突然收到了一通陌生的电话,紧接着就是陆今安的死讯。
他永远也忘不了,他收到消息的那一刻,好像全世界都变得安静了起来。
时间被静止,被拉长,他不明白那一刻失去了什么,但他感觉好像什么都失去了。
苏杨愣愣的站在葬礼的角落,望着灵堂那张黑白的照片。
照片里的人轻轻的笑着,漂亮的眼睛里似有星星一般,明明还那么年轻,明明还有那么多种可能……
苏杨哀叹了一声,像悲鸣,像不舍,最终化为了深深的无奈,无可奈何,无能为力,“小公主……你又丢下我。”
“不是说不会再突然跑了吗。”
“说话不算数。”
陆长安没有来参加葬礼,他始终不肯相信这件事。
而贺文州也没有来。
天色渐晚,苏杨独自一个站到深夜,恍恍惚惚的走了回去。
盛华小区外,一个高大的身影突然来到苏杨身边,一拳打在了苏杨脸上,苏杨没有反抗,被打的一个趔趄倒在了草丛里。
贺文州攥着苏杨的衣领,语气冰冷,像一条令人胆寒的毒蛇,“苏杨,我当初在国外就应该直接弄死你!”
苏杨无力与贺文州争执,只是冷笑一声,“贺文州,你说的对,我确实该死,但是你呢?”
“你没有去葬礼,你在害怕,不是吗?”
苏杨死死的盯着贺文州,眼神阴鸷,“他从你谈判的酒店出来!这段时间他只对你没有排斥,你呢?你但凡再细心一点,事情或许就不会发生!”
“贺文州,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人吗?”
很久很久,贺文州独自一个人在黑暗里站了很久很久,苏杨说的对,他确实在害怕。
他怕陆今安怪他,如果他能不那么忙,如果他能天天陪在陆今安身边,或许这样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他不知道陆今安那天为什么要独自一个人离开。
但他并不认为陆今安做错了什么,他只是痛恨自己为什么那天没有发现陆今安的反常。
他谁也怨不了,他自己本就是个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