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区边防线，慕夏独自一个人站在那，被枪指着脑袋，脸上却无半点惧色。
裴照踩着黑色的军靴缓步走来，他漫不经心的扫视了慕夏一眼，神情淡漠，“你找我想做什么？”
“交易，”慕夏紧紧握着手里的那张报告单子，因为用力，指尖都有些泛白，吐出的字却无比清晰，“我来找你做个交易。”
慕夏或许永远都忘不了那天发生的事。
那天，祁温神色凝重的看着报告，对他说了一个他这辈子都没听过的词，“不可逆性基因缺陷综合征。”
慕夏听不懂，综合征是什么？综合征不是生病了吗？
可他明明记得人鱼从来不会生病，他还以为陆今安是长时间不变出鱼尾来才会那样的。
慕夏手指微微蜷缩，心不可抑制的慌乱起来，他听见自己艰涩的声音，“什么意思？”
祁温给他解释，“简单来说，就是基因序列错乱，人鱼的一种罕见病，只要这种病开始显露，就会淡化人鱼特征。”
祁温梗了一下，继续开口，
“如果我猜的不错，他之所以能生活在陆地上，就是因为他一出生这种病就显露了，导致人鱼特征被覆盖，但这种病并不能让人鱼特征消失，所以随着他的长大，他的人鱼特征又凸显了出来。”
慕夏听不懂这一串长篇大论，他只是问，“可以治吗？”
还没等祁温开口，他又自顾自的补充道，“你既然知道这种病，就是可以治的，对吗？”
祁温也想自己能治，想起那条漂亮小鱼的可怜样子，他也很心疼。
可最终祁温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种病十分罕见，罕见到记录在研究院档案库的也就只有两例，你应该知道，那里是整个陆地最了解人鱼的地方。”
“人类的基因问题尚且难以解决，更何况是更复杂的人鱼基因。”
“如果我一定要救他呢？”慕夏还在执着，他盯着祁温，语调森森，“祁温，你不是研究院的人吗，一点办法也没有吗？”
良久，祁温缓缓开口，吐出了三个字，“季玖笙。”
研究院没有研究基因病的先例，但——“只要他愿意研究，再加上研究院的那群人，陆今安就有可能会有一线希望。”
于是从来和中央为敌的慕夏，这一次单枪匹马来到S区，一个人也没带，这是他对裴照表露的诚意。
S区军部会议室，裴照和慕夏分别坐在会议桌两侧，室内寂静无声，裴照指下按着慕夏带来的报告，眉心紧蹙。
“咔嚓”一声，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
季玖笙似乎是刚忙完，他手里拿着一沓资料，身上的白大褂也还没来得及换。
一进门，季玖笙就稀奇的挑了挑眉，“原来是你们两个？”
他放下手上的东西，随意拉开一把椅子，“说吧，找我什么事。”
裴照抬头看向他，沉声开口，“那条叫陆今安的人鱼，你还有印象吗？”
“知道，”提到陆今安，季玖笙脸上的微笑真实了一些，他双手手指交叉微微后靠，看向慕夏，
“那条小人鱼你不是把他带走了？怎么？看这情况，难不成是你回心转意，打算把他交给研究院了？”
慕夏完全没有和季玖笙瞎扯的兴致，他直言道，“不可逆性基因缺陷综合征，你知道吗？我想请你救他。”
“什么？”季玖笙的表情有些僵，脸上的笑意也淡了淡。
片刻后，季玖笙的视线落在那张像打了乱码的报告纸上，温声开口，“基因病，知道这个病有多麻烦吗？”
他眉眼微垂，手边的资料被陆今安的报告盖住，最终季玖笙只淡淡道，“把人带过来吧。”
“才不是生病了呢！才不是生病了！”
卡昂慌乱无措去捉陆今安的手，摸着那小小的蹼不停的证明，“你看啊伊莎！你肯定说错了！这都是我看着安安一点一点长出来的！”
他执拗的去寻找陆今安身上其他显化的人鱼特征，“还有……还有……”
卡昂愣住了，他找不到了。
周围的沉默令人心惊，陆今安被困在埃德里斯怀里，一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种情况。
埃德里斯呢？他为什么不说话？
陆今安回过头，发现埃德里斯在哭，这条大傻鱼又在哭了。
一颗晶莹的小珍珠落在他的手背，陆今安抬手摸了摸埃德里斯的耳鳍，“埃德里斯，你怎么在海里也爱哭？”
埃德里斯声音里是深深的自责，“你出生我就没有陪在你身边，让你独自一个人在陆地吃了很多苦。”
“现在我好不容易才把你带回来，还没有好好把你养大……”埃德里斯的手掌疼惜的抚过陆今安小巧的脸颊，眼尾泛红，“都怪我，我不是一个合格的。”
他的安安才那么小，小到脸颊还没有他的手掌大，埃德里斯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没事的埃德里斯，”陆今安回抱他，“这不怪你的。”
陆今安一说话，埃德里斯又想哭了。
他抱了陆今安一会，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抬头看向伊莎，“伊莎，我可以带他去深渊吗？”
埃德里斯记得，他受伤最严重的时候，就是坠入深渊被治愈的。
人鱼并非像人类一般由母体孕育而生，而是在深海里自然诞生的。
诞生后，距离最近的人鱼会赶到幼崽身边接手抚养，并发出声波向人鱼族群告知，新生命的降临。
深渊没有具体界限，他们将孕育他们的深海统一定义为深渊，通常情况下越在海的深处诞生的人鱼实力就越强的。
而受了伤的人鱼越往海的深处游，伤口愈合的就越快。
伊莎沉思了半晌才道，“可以试试。”
这或许是他们唯一的办法了。
埃德里斯护着陆今安往深处游，可很快现实就给了所有人一巴掌，因为深海的压强太大了，陆今安下不下去。
“怎么会这样……”埃德里斯无措的抱着陆今安，满眼的不可置信。
他们就诞生在那，没有人鱼会下不去深渊的。
随之而来的人鱼也跟着停了下来，沉默和压抑的情绪在族群中蔓延，最终伊莎喃喃道，“我记得，人类最擅长基因研究。”
埃德里斯闻言猛地回头。
“你想把他送去研究院？不可能！”朝月一尾巴拍碎一块石头，咬牙切齿的开口，“研究院只会拿人鱼做实验，怎么可能会救安安？！”
“可能，”埃德里斯沉声开口，反驳了朝月的话，“研究院的人一直在抓我。”
埃德里斯想，他可以用自己的命，换安安的命，这是埃德里斯从人类社会学到的规则，叫交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