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元十六年冬至次日,黎明的霜气还凝在司天监的铜鼎上,偏院的议事房已炊烟袅袅。王二柱蹲在廊下,正用炭火烤着麦饼,油星子溅在冻红的手背上也浑然不觉,嘴里还哼着江南的打麦谣。沈序踩着薄霜走进院时,正撞见他把烤焦的麦饼往怀里塞,脸上沾着黑灰,活像只偷食的花脸猫。
“又藏私货?”沈序敲了敲他的后脑勺,“萧将军还没出发,你这麦饼该送给他当干粮。”
王二柱慌忙把麦饼掏出来,嘿嘿笑道:“俺这不是怕烤得不好丢人脸嘛。萧将军要去边境调兵,路上风餐露宿的,总不能让他啃冷硬的干粮。”正说着,院门外传来马蹄声,萧彻一身便服,腰间束着亲军符验,身后跟着两个挎着行囊的亲兵。
“沈老弟,别来无恙。”萧彻大步走进来,目光扫过院中的观测架,“魏庸虽被擒,他在边境的旧部还有不少,张怀安的左军也只是暂时归降,我必须亲自去一趟,把亲信部队调回来,才能绝了后患。”
沈序将他让进议事房,苏微和陈默已在桌前等候,桌上摊着京城布防图和一叠竹简。“萧将军请看,这是我们连夜整理的魏庸党羽名录。”苏微指着竹简,“除了京中被擒的,还有三个边将与他私通,其中最棘手的是雁门关守将李虎,手握三千骑兵,若是响应二皇子的残余势力,后果不堪设想。”
萧彻接过名录,指尖划过“李虎”二字,冷笑道:“此人是我当年的部下,后来投靠魏庸,欠我的账也该清了。我此去雁门关,正好拿他开刀。”他从怀中掏出个青铜虎符,放在桌上,“这是北境军的调兵符,你替我收好。若京中出事,凭此符可调动京郊的振武军,他们的统领是我的义弟,绝对可靠。”
沈序握紧虎符,入手沉甸甸的:“将军放心,京中防线我已安排妥当。你路上务必小心,魏庸的人说不定会在半途截杀。”
“这点我早有防备。”萧彻拿起王二柱递来的麦饼,咬了一大口,“我乔装成商人,走小路前往雁门关,十日之内必带援军返回。我们约定个暗号——我派亲信送回的密信,落款画个‘鹰’,若是假的,画的就是‘雀’,你可要认仔细。”
王二柱凑过来说:“萧将军,俺给你备了些‘响雷子’,遇到埋伏就扔出去,保管把他们炸得屁滚尿流!”他说着,从行囊里掏出个布包,里面全是拳头大的陶罐,罐口塞着棉线,“这是俺按《考工秘录》的配方做的,硝石和硫磺的比例刚刚好,只伤马不伤人,够用了。”
萧彻接过布包,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兄弟,等我回来,必请你喝庆功酒。”他起身对众人抱了抱拳,“京中安危,就拜托各位了。”说罢,转身走出议事房,翻身上马,马蹄踏过霜地,很快消失在街口。
萧彻离去后,沈序立刻召集匠人联盟的核心成员,在司天监的工坊里开起了动员会。工坊中央的石桌上,摊着《考工秘录》的抄本,上面用朱笔圈出了“烟火药”的配方,旁边堆着硝石、硫磺、木炭三种原料,都是王二柱从京城的药铺和铁匠铺收来的。
“各位兄弟,”沈序站在石桌前,声音洪亮,“二皇子的余党还在京中潜伏,萧将军去边境调兵,我们必须在他回来前,布好天罗地网。今日请大家来,是要赶制一批信号弹,用于京中各处观测点的联络——红弹为警,绿弹为攻,黄弹为援,三种信号,绝不能混淆。”
“沈吏放心!”铁匠铺的老周举起铁锤,“俺们跟着您修新历,早就把您当成自家人。别说是信号弹,就算是攻城的火炮,俺们也能造出来!”
王二柱拿起一块硝石,用锤子敲成粉末:“《考工秘录》里说,硝石要磨细,硫磺要去杂质,木炭得用枣木的,这样烧起来火力才足。俺已经试过几次了,前儿差点把工坊的屋顶掀了,不过总算摸清了比例——硝石七斤,硫磺二斤,木炭一斤,配出来的火药刚好能把信号弹送上天。”
众人听了,都忍不住笑起来。沈序也笑了,指着石桌上的竹筒说:“信号弹的壳子用竹筒做,轻便又防潮,里面装上火药,顶端塞上火硝和雄黄的混合物,红弹加朱砂,绿弹加孔雀石粉,黄弹加赭石,这样炸开的时候颜色分明,三里外都能看见。”
分工完毕,工坊里立刻忙碌起来。老周带着人打磨硝石,火星子溅得满地都是;木匠们削制竹筒,将竹筒一端削尖,方便插入火药;王二柱则负责配药,他用木秤仔细称量着每种原料,嘴里还念念有词:“硝石七斤,不能多也不能少,多了容易炸膛,少了飞不高……”
沈序在工坊里来回巡视,不时停下来指点。走到一个年轻匠人身边时,发现他正把硫磺直接倒进硝石里,连忙拦住:“先把硫磺和木炭磨成粉,混合均匀,再和硝石拌在一起,不然火药不均匀,信号弹会斜着飞。”
那年轻匠人脸一红,连忙点头。王二柱凑过来说:“这是俺的徒弟,刚学手艺没几天,沈吏别见怪。俺回头好好教他,保证下次不会出错。”
正说着,工坊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一个匠人跑进来,气喘吁吁地说:“沈大人,王匠头,丞相府的旧部带着人在街对面闹事,说咱们匠人联盟私造兵器,要闯进来搜查!”
王二柱一听,抄起身边的大锤就往外冲:“反了他们了!魏庸都被抓了,还敢来撒野!”
“等等。”沈序拦住他,“别硬拼,他们是来探虚实的。二柱,你带着人把原料和半成品藏起来,就说我们在给新历做配套的节气灯。我去会会他们。”
沈序走出工坊,就见街对面站着十几个壮汉,为首的是个满脸横肉的汉子,穿着绸缎袍子,腰间别着匕首。“你就是沈序?”那汉子斜着眼睛打量他,“奉了刑部的命令,前来搜查司天监,听说你们私造兵器,意图谋反?”
“放肆!”沈序脸色一沉,掏出陛下御赐的玉牌,“司天监乃钦命机构,修订新历是陛下亲批的差事,何来私造兵器之说?你口口声声说奉了刑部的命令,可有公文?”
那汉子被玉牌的光芒晃了眼,顿时有些心虚:“公文……公文在后面,还没送到。”
“没有公文,就是假传命令!”沈序厉声道,“来人,把这些擅闯钦命机构的乱臣贼子拿下!”话音刚落,埋伏在周围的匠人兄弟们立刻冲出来,手里拿着刨子、凿子、铁锤,把十几个壮汉围了起来。
那汉子见状,吓得腿一软,转身就想跑,却被王二柱一锤子砸在膝盖上,疼得嗷嗷直叫。“敢来俺们司天监撒野,活腻歪了?”王二柱揪着他的衣领,“说,是谁派你们来的?是不是二皇子的余党?”
那汉子疼得说不出话,只能连连点头。沈序让人把他们绑起来,交给京兆尹处理,然后回到工坊,对众人道:“敌人已经开始试探我们了,信号弹必须尽快赶制出来。今晚之前,要做足两百枚,分送到京中十二个观测点,绝不能耽误。”
众人齐声应和,工坊里的气氛愈发紧张。炭火越烧越旺,硝石和硫磺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混合着木炭的清香,成了一种独特的“备战气息”。王二柱抹了把脸上的汗水,看着手中刚做好的红色信号弹,咧嘴一笑:“等这些小家伙派上用场,保管让二皇子的余党吃不了兜着走!”
与工坊的热火朝天不同,司天监的公事房里安静得只剩下算筹碰撞的声音。苏微跪坐在案前,面前铺着一张巨大的桑皮纸,纸上用墨线勾勒出皇宫的轮廓,宫墙、宫门、殿宇、密道都标注得一清二楚,旁边还用朱笔写着密密麻麻的注解。陈默坐在她身边,手里拿着一卷星象图,不时给她提点建议。
“苏兄,东宫的防御薄弱点在哪里?”沈序走进来,手里拿着刚从观测点送来的巡查记录。
苏微指着图纸上的东宫后门:“这里是最薄弱的。东宫后门正对小巷,宫墙只有三尺厚,没有箭楼,一旦敌人从这里进攻,很难抵挡。不过这里也有个优势——小巷狭窄,敌人最多只能并排三人进攻,我们只要在巷口设置路障,就能拖延时间。”
陈默补充道:“我查了星象,三日后是‘毕星当空’,主‘兵戈之事’,敌人很可能在这三日动手。这三日夜间有雾,能见度低,正好给了他们偷袭的机会,但也方便我们隐藏伏兵。”
沈序接过图纸,仔细看了起来。图纸上,紫宸殿、东宫、西宫门、玄武门等关键位置都画着不同的符号:三角形代表观测点,圆形代表伏兵位置,横线代表路障,斜线代表进攻路线。“苏兄,你把二皇子余党可能的进攻路线都标出来了?”
“是的。”苏微拿起一根算筹,在图纸上比划着,“根据魏庸党羽的分布,他们最可能从三个方向进攻:一是西宫门,这里是左军的旧防区,有他们的内应;二是东宫后门,目标是劫持太子;三是司天监,想毁掉《实证新历》的定稿竹简。我们只要在这三个方向布好防线,就能以不变应万变。”
沈序点点头,指着西宫门的位置:“西宫门交给秦锋的羽林卫,他们熟悉宫防,再配上匠人联盟的路障和信号弹,应该能守住。东宫后门由太子的护卫和火器营的士兵防守,火器营的火炮可以架在巷口的高台上,形成交叉火力。司天监则由二柱带着匠人兄弟们防守,这里地形复杂,观测架和工坊都能作为掩体。”
“我还有个建议。”苏微在图纸上圈出皇宫的密道出口,“这些密道连接着司天监和东宫,我们可以在密道里设置‘绊马索’和‘落石机关’,万一宫墙被突破,还能通过密道转移人员,同时伏击追兵。”
“这个主意好!”沈序眼前一亮,“二柱的匠人兄弟们最擅长做机关,让他们去布置正好。苏兄,你把这张图纸抄录三份,一份给太子,一份给秦锋,一份留在司天监,让每个人都熟悉防御部署。”
正说着,太子的贴身太监小禄子匆匆进来,手里拿着一封密信:“沈大人,太子殿下请您立刻去东宫,说是有紧急情况。”
沈序接过密信,打开一看,上面是太子的亲笔字:“魏庸旧部联络羽林卫中下级军官,欲在三日后夜间哗变,速来商议。”他心中一紧,对苏微道:“苏兄,你继续完善图纸,我去东宫一趟。”
东宫的偏殿里,太子李烨正焦躁地踱来踱去,看见沈序进来,立刻迎上去:“沈大人,你可来了!刚才秦锋将军来报,羽林卫中有五个校尉被魏庸的旧部收买,约定三日后夜间在西宫门哗变,打开宫门放敌人进来。”
“殿下别急。”沈序将布防图递给太子,“我们已经查清了敌人的进攻路线,西宫门是重点防御区域。那五个校尉,我们可以将计就计,假装不知道他们被收买,让他们负责西宫门的守卫,三日后夜间,我们提前设下埋伏,等他们打开宫门时,就一网打尽。”
太子接过图纸,仔细看了起来,脸上的焦虑渐渐消散:“沈大人考虑得真周全。我已让人将东宫的护卫扩充到五百人,还从京郊调来了两百名弓箭手,只要按这个部署,定能守住东宫。”
“殿下英明。”沈序躬身道,“不过还有一件事,需要殿下亲自出面。羽林卫的士兵大多是忠于陛下的,只是被几个校尉蒙蔽。殿下可以在明日召开羽林卫誓师大会,当众宣布魏庸的罪行,晓以利害,让那些被蒙蔽的士兵幡然醒悟,主动揭发叛徒。”
太子眼睛一亮:“这个主意好!明日我就召开誓师大会,让秦锋将军陪我一起去。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背叛朝廷、勾结逆贼的人,只有死路一条!”他握紧拳头,眼神坚定,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惊慌。
沈序看着太子的样子,心中倍感欣慰。从最初的“病弱太子”到如今的“临危不乱”,太子的成长有目共睹。他知道,有这样的太子在,京中的人心就不会散,这场宫变的防御战,他们已经赢了一半。
次日清晨,羽林卫的校场上,旌旗招展,鼓声震天。五百名羽林卫士兵排列整齐,甲胄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太子李烨穿着一身银色的铠甲,站在点将台上,秦锋和沈序站在他身边,神色肃穆。
“将士们!”太子的声音透过扩音的铜筒,传遍整个校场,“魏庸与二皇子李宥,勾结外敌,意图谋反,已经被陛下擒获!他们的余党还在京中潜伏,妄图哗变作乱,颠覆朝廷,残害百姓!”
台下的士兵们一片哗然,交头接耳。太子继续道:“我知道,有些将士被逆贼蒙蔽,一时糊涂犯了错。但朝廷向来宽宏大量,只要你们主动揭发叛徒,弃暗投明,朝廷就不会追究你们的责任。若是执迷不悟,继续与逆贼勾结,他日城破之时,定斩不饶!”
话音刚落,一个校尉从队列中走出,“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殿下饶命!小人被魏庸的旧部收买,约定三日后夜间哗变,小人一时糊涂,求殿下给小人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很快,又有四个校尉相继出列,跪在地上认罪。秦锋上前一步,厉声问道:“魏庸的旧部给了你们什么指令?他们的主力在哪里集结?”
其中一个校尉连忙回答:“他们说,三日后夜间三更,在西宫门外的破庙里集结,人数大约有三千人,都是魏庸的旧部和张怀安的残余势力。他们让我们打开西宫门,放他们进来,然后一起去东宫劫持殿下。”
太子冷笑一声:“好一个调虎离山之计!想劫持本王,然后控制朝政,真是痴心妄想!”他对秦锋道:“秦将军,你立刻带三百羽林卫,去西宫门外的破庙附近设伏,三日后夜间,将这些逆贼一网打尽!”
“末将遵令!”秦锋躬身领命。
誓师大会结束后,太子带着沈序回到东宫。偏殿里,苏微已经把完善后的布防图送了过来,上面详细标注了破庙的位置和伏兵的部署。“沈大人,太子殿下,”苏微指着图纸,“破庙的东面是一条小河,西面是一片树林,我们可以在小河边设置路障,在树林里埋伏弓箭手,形成前后夹击之势。”
沈序补充道:“我再让王二柱带着匠人兄弟们,在破庙周围设置‘绊马索’和‘响雷子’,一旦逆贼进入埋伏圈,就触发机关,既能震慑他们,又能给我们的伏兵报信。”
太子点点头,对众人道:“三日后夜间,就是我们与逆贼决战的时候。沈大人负责司天监和密道的防御,苏先生负责传递信号和协调各方兵力,秦将军负责伏击破庙的逆贼,本王则坐镇东宫,指挥全局。我们各司其职,同心协力,定能将逆贼彻底平定!”
“誓死追随殿下!”众人齐声应和,声音震彻偏殿。
回到司天监时,已是黄昏。工坊里的匠人兄弟们已经赶制出两百枚信号弹,正忙着往各个观测点运送。王二柱带着几个匠人,在司天监的院墙上架设“望楼”,望楼高三丈,上面架着改良后的望远镜,能看清三里外的动静。
“沈吏,您回来了!”王二柱从望楼上探出头,“俺们的望楼已经架好了,晚上再在上面点上灯笼,保证逆贼一靠近就被发现。俺还在司天监的门口设置了‘机关门’,只要有人触动,就会敲响铜钟,整个偏院都能听见。”
沈序走上前,拍了拍望楼的木柱:“做得好。二柱,你再带些匠人去东宫后门,帮太子设置‘绊马索’和‘落石机关’,图纸苏兄已经画好了,你按图纸布置就行。”
“俺这就去!”王二柱从望楼上跳下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保证把机关做得天衣无缝,让逆贼有来无回!”
夜色渐浓,京城里的灯火渐渐亮起。司天监的观测点上,匠人兄弟们已经各就各位,信号弹整齐地摆放在观测架旁,望远镜对准了各个要道。东宫的宫墙上,弓箭手们手持弓箭,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西宫门外的破庙附近,秦锋的羽林卫已经埋伏妥当,只等逆贼自投罗网。
沈序站在观星台,望着远处的皇宫。月光洒在宫墙上,像一层银色的铠甲。他从怀中掏出萧彻留下的青铜虎符,指尖抚过上面的纹路。“萧将军,我们已经布好了防线,就等你带着援军回来。”他轻声道,“三日后夜间,我们定能平定逆贼,守住京城,守住百姓的希望。”
风从观星台吹过,带着一丝寒意。但沈序的心中却充满了暖意,因为他知道,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的身后,有太子的信任,有萧彻的托付,有苏微、陈默的智慧,有王二柱和匠人兄弟们的汗水,还有千千万万期盼安稳的百姓。
三日后的夜间,注定是一场硬仗。但沈序毫不畏惧,因为他知道,正义永远站在他们这边,百姓的希望永远不会被逆贼扑灭。他握紧手中的虎符,目光坚定地望向夜空。天上的星辰明亮而坚定,仿佛在为他们指引方向,预示着这场战斗的胜利。
誓师大会后的第二日,京城的气氛愈发紧张。街头巷尾,不时能看到巡逻的羽林卫士兵,司天监的观测点更是戒备森严,匠人兄弟们轮班值守,不敢有丝毫松懈。沈序担心破庙的伏兵部署不够周全,决定亲自去探查一番,王二柱自告奋勇,带着两个匠人兄弟,乔装成货郎,跟着沈序出发了。
西宫门外的破庙,坐落在一片荒草丛中,庙门破败,墙皮剥落,看起来早已荒废。沈序和王二柱推着一辆装满“杂货”的独轮车,慢慢靠近破庙。离破庙还有半里地时,王二柱突然停下脚步,指着破庙周围的荒草:“沈吏,你看这草不对劲。”
沈序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破庙周围的荒草虽然枯黄,但有几处的草叶是朝同一个方向倒的,显然是被人踩过。“还有这脚印。”王二柱蹲下身,指着地上的脚印,“这是军用的皮靴印,鞋底有铁钉,和羽林卫的靴子一模一样,看来魏庸的旧部已经提前在这里埋伏了。”
“不止如此。”沈序指着破庙的窗户,“你看窗户缝里,有反光,像是兵器的寒光。他们不仅提前埋伏了,还在庙内设了岗哨。”
王二柱眼珠一转,从独轮车上拿起一个铜铃,摇了起来:“杂货嘞!针头线脑、锅碗瓢盆,便宜卖嘞!”他一边吆喝,一边推着独轮车,慢慢靠近破庙。
庙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穿着短打、满脸横肉的汉子探出头,厉声喝道:“别再往前走了!这里是禁地,不许靠近!”
“这位爷,俺就是个货郎,路过这里,想卖点杂货换口饭吃。”王二柱陪着笑脸,“您看您需要点啥?俺这儿有菜刀、镰刀,还有缝衣服的针线,都便宜。”
那汉子上下打量着王二柱,又看了看独轮车上的杂货,眼神中闪过一丝贪婪:“有好酒吗?”
“有!”王二柱从独轮车的夹层里掏出一壶酒,“这是俺自家酿的米酒,度数高,暖身子。您要是要,俺便宜卖给您。”
那汉子接过酒壶,拧开盖子闻了闻,立刻眉开眼笑:“好酒!多少钱?”他说着,伸手去掏钱袋,露出了腰间的匕首——匕首的柄上,刻着魏庸府的标记。
“不用钱!”王二柱笑道,“俺看爷是爽快人,这壶酒就当俺送给您的。不过俺有个请求,俺的独轮车坏了,能不能借贵地修一修?修好就走,绝不耽误您的事。”
那汉子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周围,见没有其他人,就点了点头:“进来吧,快点修,别啰嗦。”
沈序和王二柱推着独轮车走进破庙,只见庙院里站着十几个壮汉,手里都拿着兵器,庙殿里传来嘈杂的说话声。王二柱假装修独轮车,偷偷用眼角的余光打量,发现庙殿里至少有上百人,都在擦拭兵器,准备干粮。
“爷,您的酒好喝不?”王二柱对那汉子说,“俺这儿还有下酒菜,酱牛肉,您要不要尝尝?”
那汉子正喝得兴起,连忙点头:“拿来看看!”
王二柱从独轮车上拿起一个油纸包,递给那汉子,趁机在他耳边说:“爷,俺看你们这儿人多,是不是要干大事?俺有个兄弟是左军的,要不要让他来帮忙?人多力量大嘛。”
那汉子警惕地看了他一眼:“你想干什么?”
“俺就是想跟着爷混口饭吃。”王二柱陪着笑脸,“俺听说三日后夜间要哗变,俺也想参加,事成之后,求爷赏个一官半职。”
那汉子信以为真,压低声音说:“算你识相!三日后夜间三更,西宫门打开,我们就冲进去,先劫持太子,再控制皇宫,到时候二皇子登基,我们都是开国功臣!”
沈序在一旁听着,心中冷笑。他假装欣赏庙墙上的壁画,悄悄将一个红色的信号弹藏在袖中——这是约定的“敌营探明”信号,只要点燃,秦锋的伏兵就会知道破庙的具体情况。
“独轮车修好了,俺们走了。”王二柱推着独轮车,对那汉子拱了拱手,“爷,三日后夜间,俺在西宫门外等您的好消息。”
“去吧,别迟到!”那汉子挥了挥手,继续喝酒。
沈序和王二柱走出破庙,刚到安全地带,沈序就点燃了红色信号弹。“咻”的一声,信号弹冲上夜空,炸开一团鲜红的火光。不远处的树林里,立刻传来一声清脆的鸟鸣——这是秦锋的回应信号,说明他们已经收到消息。
“沈吏,这下咱们可以高枕无忧了!”王二柱拍着胸脯,“逆贼的底细咱们都摸清了,就等三日后夜间,给他们来个瓮中捉鳖!”
沈序点点头,望着破庙的方向:“不过我们不能掉以轻心。魏庸的旧部狡猾得很,说不定还有后手。我们回去后,立刻调整防御部署,加派兵力在西宫门和东宫后门,确保万无一失。”
回到司天监时,苏微和陈默已经在等候。沈序将破庙的情况告诉他们,苏微立刻在布防图上修改:“我们可以在破庙的东面小河里放些浮木,上面绑上‘响雷子’,一旦逆贼想从水路逃跑,就会触发机关;西面的树林里,再加派五十名弓箭手,防止他们突围。”
陈默补充道:“三日后夜间有雾,能见度低,我们可以在观测点上点上‘孔明灯’,既能照亮周围,又能作为信号标志。孔明灯上画个‘星轨图’,是我们自己人的标志,不会被逆贼识破。”
众人连夜调整防御部署,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才各自休息。沈序躺在榻上,却毫无睡意。他知道,三日后的夜间,将是决定京城安危的关键一战。但他心中没有丝毫畏惧,因为他的身边,有最可靠的伙伴,有最忠诚的将士,有最智慧的匠人,还有千千万万期盼安稳的百姓。
(第七十三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