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节的艾草香飘满了杨树村,夜家的院子里更是热闹。
煮粽子的香气混着煮咸鸭蛋的腥香。
夜家老小都聚齐了,连在县城棺材铺忙碌的夜老四,还有书院读书的夜老五,都赶了回来,一大家子围着说说笑笑,满是团圆的暖意。
夜色渐浓,众人散了席,各自回房歇着。
胖丫又爬进了奶奶的被窝,搂着李老婆子的脖子。
夜老四的房间里,两人正深入交流,张玉梅忽然蹙起眉头,轻轻按住小腹:“当家的,等一下,我肚子有点隐隐作痛”。
夜老四闻言紧张起来,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咋回事?白天还好好的,是不是吃坏肚子了”?
“没有啊,和大家吃的一样的东西”。
夜老四看她是真的难受,也不敢耽搁,迅速披了件衣裳,“我去叫郎中来给你瞧瞧”。
村里的刘郎中是个半吊子,却也懂些常见的病症。
夜老四火急火燎把人请来,刘郎中背着药箱,坐在床边给张玉梅把了脉,又问了几句近况,忽然捋着胡子笑了:“恭喜啊,老四,你媳妇这是有喜了,该有一个多月了”。
“有喜啦,我要当爹了”?
夜老四愣了一下,随即脸上炸开惊喜,一把抓住刘郎中的手,“您说真的?玉梅她……她真的怀上了”?
“错不了,这喜脉我还从没把错过”。
刘郎中笑道,“这肚子疼是胎像不稳,前三个月得仔细着些。我给开两副安胎药,按时煎了喝着。没大碍。
对了,还有就是,这前仨四个月可不能行房事”。
夜老四尴尬一笑说他记下了。
送走刘郎中,夜老四关上门,搓着手在屋里转了两圈,眼睛亮得像揣了星辰大海。
他凑到床边,扶着张玉梅:“玉梅,你有了咋自己都不知道呢”?
张玉梅也高兴的红了眼眶,摸着小腹,又惊又喜:“我这月事一向不太准,这几年也没个动静,我还以为又是推迟了,哪敢往这上头想”。
“现在有了就好,有了就好,我就说我俩都没毛病吧,孩子这不就来了”。
夜老四握住她的手,“咱这是第一胎,可得仔细着,啥活都别干”。
他算算日子,三月中旬自己回来那次,可是一晚上两次,可不就对上了?心里头更是甜得像喝了蜜。
屋里的动静早惊动了外头。李桂香头一个跑来一探究竟。
见张玉梅笑着抹眼泪,夜老四在一旁傻乐,就什么都明白了。
她往床边一坐,拉着张玉梅的手,笑得眼角的褶子都堆成了花:“好,好,好,我就说这端午团圆是个好日子,果然添喜了”。
消息像长了翅膀,夜家人很快就都知道了。
夜老五都特意从房里跑出来,对着夜老四拱手,“四哥,恭喜恭喜”。
李桂香嗓门洪亮:“玉梅,从明天起,地里的活你一概不用沾手,就在家安心养胎。闷得慌了,就跟你嫂子们学学针线,或者在院子里晒晒太阳,啥重活累活都别干”。
张玉梅心里暖烘烘的,点着头应着。
夜老四在一旁看着,心里头踏实得很。
晨露还挂在草叶上时,夜老头就背着一背篓新鲜的青草去了羊圈。
三只羊里那只母羊前些天刚下了崽,毛茸茸的小羊羔缩在母羊怀里,正费力地拱着吃奶。夜老头蹲在边上看了会儿,眼里漾着笑,转身回屋拿了个粗瓷碗。
他小心地挤了大半碗羊奶,乳白色的奶水带着点温热,这东西养人。
夜老头嘀咕着,端到灶房,添了点柴火,把碗放在锅里隔水炖。奶香味慢慢飘出来。
李桂香正抱着胖丫在院子里玩,见老头子端着碗出来,还冒着热气,便问:“这是啥”?
“刚挤的羊奶,煮过了,给我们胖丫尝尝”。
夜老头把碗递过来,脸上难得带点讨好的笑,“村里老话说,喝羊奶的娃长得壮,还聪明”。
胖丫鼻尖动了动,闻到了那股子奶香,小脑袋就想往碗边凑。
李桂香眼疾手快把她拦住,吹了吹,试了试温度,才用小勺舀了点,送到胖丫嘴边。
“啧”,的一声,胖丫把羊奶含进嘴里,小眉头皱了皱,醇厚,带着点淡淡的膻气,却又透着股清甜。
她咂吧咂吧小嘴,又把小嘴凑向勺子,明显是喜欢。
“慢点喝”。
李桂香笑着一勺勺喂,看着胖丫喝得小脸红扑扑的,嘴角还沾着奶渍,心里头软乎乎的。
夜老头在一旁蹲着,看着孙女喝得香甜,摸了摸小孙女后脑勺,嘿嘿地傻笑。
他养这几只羊本是为了换点钱,如今下了崽,能有新鲜羊奶给胖丫补身子,倒比换钱更让他高兴。
“往后我每天都去挤点,给咱胖丫当水喝”。
“记得多煮会儿,别留生味儿”。
“知道了”。
夜老头应着,看胖丫把小半碗羊奶喝得精光,还伸着舌头舔嘴角,心里比自己喝了还甜。
奶奶用帕子给她擦了擦嘴,胖丫打了个小小的奶嗝,小手揪着奶奶的衣角晃了晃。
奶奶真好。
爷爷也好。
胖丫好喜欢爷爷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