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珩似乎有所感应,倏然抬眸,恰好撞进林京洛带着探究意味的视线里。
他嘴角几不可察地弯起一丝极淡的弧度,可那抹窈窕的艳色却已迅速移开了目光,不再看他。
那边的徐莱见江珩态度冷淡至极,终于悻悻地走了过来。
她的脚步原本轻盈,却在看见林京洛的刹那猛地一顿,眼中闪过毫不掩饰的惊艳,但那光芒转瞬即逝。
随即,她的目光就像完全忽略了林京洛和林枝意的存在一般,径直走到林月淮面前,亲昵地唤道:
“月淮。”
“你和阿珩说了什么?”
林月淮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让徐莱明显愣了一下。
徐莱随即轻笑一声,语气依旧含着笑意,答道:
“不过是问问江公子近日的学业如何了。”
她顿了顿,目光微转,带着几分试探追问:“月淮,你……是不喜欢我和江公子说话吗?”
一旁的林京洛双眸慢慢睁大,内心惊呼:
这对好闺蜜难道要因为江珩反目成仇了?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
按如今的剧情,江珩明明是缠着自己的,如果他不主动,林月淮根本不会喜欢上他才对。
那她为何会对徐莱和江珩说话表现出醋意?
“小莱,你说什么呢?”
只见林月淮的神色倏然一变,又恢复了林京洛刚穿书时熟悉的那种温婉又略带嗔怪的模样,她轻轻拍了拍徐莱的手背,语气软了下来:
“你这样说,倒显得我多么小气似的,连自家弟弟和别人说句话都要管着。”
林京洛看着眼前两人一副言笑晏晏的模样,再细品那笑里藏刀的对话,只能在心底默默感慨一句:
女人心,海底针啊!
“走吧,我们进去吧。”
林月淮柔声说着,率先转身向书院内走去。
林京洛和林枝意立刻像两只乖巧的小鸭子,一左一右紧紧跟在她身后。
这全是因傅宁早早叮嘱过:
今日务必紧跟林月淮,莫要惹是生非。
老太太甚至还特意让林月淮看紧了这两个妹妹,千万不能给林府丢了颜面。
一行人径直来到了上次林京洛曾到过的假山区域。
这边与学堂主体建筑之间,隔着一片精心打理的花园和一座规模颇大的殿宇。
此处平日是学子们考核功课的场所,若有庆典活动,便会被布置成宴饮之所。
从书院门口开始,几乎目之所及之处,全都摆满了各色菊花。
花园的池水中漂浮着朵朵洁净的白菊,宛如星子洒落玉盘;
汉白玉拱桥与凉亭两侧,悬挂着繁茂的悬崖菊,金黄色的花瀑层层垂落,几乎要触及水面。
连凉亭中的屏风,也都换上了绘有清雅菊图的佳作。
凉亭内,似乎正有人即兴作画,三五学子和几位小姐围在四周,安静地观摩。
拱桥上,几位女子手持鱼食,于嬉笑谈闹间,将饵料撒入水中,引得锦鲤纷纷聚拢。
就连上次见过的那些假山石,也被各式各样的菊花精心点缀起来,仿佛为灰褐的岩石披上了绚丽的秋装。
本以为街市上的菊展已经足够令人震惊。
没想到这言家书院更是倾尽其力,几乎是将世间能找到的菊花品种都搬来了吧。
众人穿过蜿蜒的花园小径,来到慎独殿前。
殿前宽阔的空地上已整齐地摆放着许多铺着席子的桌案。
而在大殿正门前方,设有一张尤为醒目的长案,砚台与宣纸井然有序地置于其上。
林京洛目光扫过那长案,心下明了:
看来待会儿的赋诗环节便会在这进行了。
长案旁,展列着言家书院学子的优秀书法作品。
几位小姐正围在前面观赏,时不时低声交谈几句,随即发出一阵轻快的笑声。
林京洛跟着林月淮她们也渐渐凑近那片人群,可还没等她细看那些字画。
一道道略显刺耳的议论声便清晰地传入了耳中。
最中间身着粉衣的女子率先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挑事的意味:
“言家小姐是京州公认的第一才女,你们说,咱们吕县的第一才女徐莱,能不能比得过?”
左边那位发间珠钗戴得满满当当、仿佛随时要坠下的女子,闻言鄙夷地嗤笑一声:
“徐莱?那是林家大小姐林月淮平日里不屑争这种虚名罢了。要我说,真正的吕县第一才女,合该是林月淮才对。”
林京洛感觉身旁气压都低了下来,徐莱的脸色越来越黑沉,而她身旁的林月淮正目不转睛看着那三人。
右边声音最响亮的那个立刻反问:“那你觉得林月淮就能比得过言家小姐了?”
粉衣女子语带轻蔑,斩钉截铁道:
“怎么可能比得上!要不让咱们那位林家三小姐去比比看?”
啊?
怎么说到自己啊?
左边的女子立刻配合地捂住嘴,发出一阵嗤嗤的低笑,语气夸张地说:
“哎呀,可是许久未见林京洛来长安园招摇过市了,说起来,还真有点想念呢。”
粉衣女子语气夸张,仿佛分享着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哎,你们前阵子没听说吗?不是都传她和江珩私通吗?”
“什么?”
右边的女子显然是头一回听闻,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她和江珩?不可能吧!”
“怎么不可能!”
左边那位珠钗摇摇欲坠的女子立刻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附和,
“金公子可是亲眼看见的!只不过后来林家老爷动用关系,硬是把消息给压下去了。”
原来是金知远那个家伙。
“我还以为江珩中了解元,总算能摆脱林京洛了,”
右边女子语气转为惋惜和一丝不屑,
“没想到还是被这种人给拖累了,居然和林京洛那样的女子牵扯不清……”
“唉……”
几人同时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叹息,仿佛在共同哀悼一件憾事。
“三位小姐。”
一道冷冽的声音骤然响起,打破了她们窃窃私语的氛围。
那三位女子闻声望去,只见言衿衿正从慎独殿的台阶上缓缓走下。
她依旧是一身素雅的衣着,并未因这赏菊盛会而有丝毫改变,通身的气度却让人无法忽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