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时借着帮忙制作安神香包的由头,在那十几日里,几乎是日日都陪着池闻笙在后山或是静室挑选、处理药材,直到池闻笙将手中的香包递给闻时,那场相聚也终要结束了。
而林京洛则自觉担负起了另一项“重任”——只要傅宁一有空闲下来的迹象,她便立刻化身黏人的小尾巴,想方设法地缠着傅宁说话、散步、品茶,务必占据她所有的注意力。严防死守,绝不让她有丝毫机会察觉后山那两位之间不同寻常的气氛。
时光悄然流转,转眼已至丑月下旬。
或许是因为大云寺地处山间的缘故,天气较山下更为寒冽。这日清晨,天空竟稀稀拉拉地飘起了小雪。
林京洛推开房门,一股清冽纯净的空气瞬间涌入肺腑,那是独属于雪季的清新味道。
她欣喜地跑到院中伸出手掌,接向那漫天飞舞的细小雪花。
虽有无数冰凉的雪粒落在掌心,可一旦接触到她温暖的皮肤,便迅速消融成一滴极小的水珠,转瞬即逝。
“雪茶!快来看雪……”
她下意识地想唤雪茶一同分享这初雪的喜悦,笑着转过头去。
却见雪茶正背对着她,在屋内角落里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木盒,正欲将它妥善地安置在明日就要启程收拾的行李旁边,那副郑重其事的模样,仿佛在安置什么稀世珍宝。
林京洛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光。
她立刻放轻了脚步,拉起裙摆走进屋内,蹑手蹑脚地走到雪茶身后,然后突然伸出手,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小丫头的肩膀,故意拔高了声音笑道:
“雪茶!偷偷摸摸藏什么宝贝呢?让我瞧瞧!”
雪茶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拍和一嗓子吓得浑身猛地一抖!
待看见是自家小姐的后,她的指尖却不受控制地又是一颤,仿佛那木盒瞬间变得烫手起来。
她以为林京洛不会注意到这个木盒的。
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猛地深吸了一口气,倏地转过身,竟不由分说地将那个沉甸甸的木盒结结实实、几乎是有些强硬地塞进了林京洛的手中。
方才接雪花留下的湿润水迹,此刻与木盒微凉的表面粘腻地贴合在一起,触感分明。
看着雪茶这副不同寻常、非但不是惊喜反而像是交付烫手山芋般的凝重神色,林京洛心底那点玩笑的心思瞬间消散无踪。
她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依言将木盒放在了旁边的案几上。
“咔哒。”
随着一声轻微的响动,盒盖上的卡扣应声弹开。
不知为何,望着那已然松开的盒盖,林京洛的心脏没来由地漏跳了一拍,一股莫名的紧张感攫住了她。
她的指尖悬停在盒盖之上,犹豫着,竟有些不敢揭开。
一秒,两秒……
她终是屏住呼吸,猛地掀开了盒盖——
里面并非她想象中的任何一件精致礼物,而是……铺得满满当当的、厚厚一叠纸张。
一眼望去密密麻麻的纸张全是工整而熟悉的经文字迹,瞬间充斥了她的整个瞳孔,刺得她眼睛微微发疼。
一种极其强烈的不祥预感,如同冰冷的潮水般瞬间涌上心头,几乎让她窒息。
她在心中疯狂地、近乎绝望地祈祷着——
不要……
千万不要告诉我是……
江珩。
然而,上天似乎并未听见林京洛内心绝望的祈祷。
雪茶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绝:
“小姐这些都是江公子抄写的。”
林京洛的心猛地一沉,像是坠入了冰窟。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立刻反驳,语气里带着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细微的颤抖:
“雪茶!我告诉过你多少次,他江珩并非什么良善易与之辈,心思深沉难测!你不必费尽心思做这些来撮合我与他。”
“小姐!”
雪茶提高了声音,打断了她的话,语气异常坚定,
“我没有撒谎,更没有撮合!这些经书的的确确,每一张都是江公子亲笔所写!他知晓您不愿再用他的东西,才让我谎称是自己模仿的!”
林京洛猛地背过身去,不再看那满盒的字迹,也避开了雪茶的目光。
她的视线投向门外,这才发现外面的雪下得越来越大了,天地间白茫茫一片,
纷乱的雪花被风卷着飞舞,偶尔有几片飘进屋内,
触及温暖的空气便瞬间消融,如同某种短暂存在过的幻觉。
“既然他让你瞒着我,”
她的声音冷了下来,像这屋外呼啸的寒风,听不出丝毫情绪,
“那你就不该告诉我。”
雪茶从未听过林京洛用如此冷冽、如此疏离的语气同自己说话。那冰冷仿佛能刺透骨髓。
但她没有退缩。
她上前一步,轻轻拉住了林京洛冰冷的袖子,却不敢像往常那样去握她的手,声音里带着哽咽,却依旧坚持着:
“我日日陪在您身边,您的欢喜、您的失落、您的心事……我都看在眼里。”
“小姐,我清楚您心里对江公子也是有意的!您为何非要如此欺骗自己?”
眼前的林京洛,周身散发出的那种压抑而冰冷的气息,竟比那日在言家书院与金知远对峙时,还要让雪茶感到害怕。
雪茶的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林京洛层层包裹的伪装,直抵她最不愿面对的核心。
“我怕不告诉您,您会错过,会一直误会江公子。”雪茶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后的沙哑,却充满了真挚的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