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步,打通销售链。利用广播、报纸等宣传渠道,建立农产品信息发布平台,将天门县的优质农产品推销出去,甚至可以尝试举办“农产品展销会”,吸引外地客商。……
罗健一页一页地翻看着,越看越是心惊,越看眼里的光芒就越亮堂。这哪里是一份构想,这分明是一份详尽到每一个细节的施政纲领!从资金预算,到部门协调,再到可能遇到的阻力和解决方案,夏缘都考虑得清清楚楚。这份报告的深度和远见,完全超越了这个时代,仿佛是站在未来,回望当下写就的。
当他看到最后一页,关于“可以尝试联系港商,建立食品加工厂,就地将农产品转化为罐头、果脯等商品出口创汇”的建议时,他拿着报告的手,甚至都有些微微颤抖。他猛地抬起头,用一种近乎震撼的目光看着夏缘,颤声道:“小夏……你……”
罗健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个女孩的脑子里,到底装着怎样一个波澜壮阔的世界?他不敢相信地问道:“这是你一个人写的?”
夏缘不卑不亢地回答道:“大部分是我写的,也请教了一些农业专家。”她当然不能说这些都是她来自四十多年后的经验总结。
罗健将报告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如同对待一件稀世珍宝。他看着眼前的夏缘,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荡。
他原以为,自己要当保护夏缘的那个骑士。可到头来,女孩却成了他披荆斩棘的路上,最锋利的那把剑,最光亮的那座灯塔。
“夏缘。”他第一次,如此郑重地叫着她的全名,“有了这份报告,我有信心,在三年之内,让天门县的财政收入,翻一番!”
夏缘笑了,笑容在午后的阳光里,明媚而温暖。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和罗健的盟约,才算真正牢不可破。一个站在明处,手握权力,大刀阔斧地改革;一个隐于幕后,提供思路,指引未来的方向。
时间如奔流的河水,一往无前。那份被罗健视若珍宝的《关于天门县农业现代化三步走战略的构想》,在他的强力推行下,如同一阵春风,吹遍了天门县的田间地头。
农机站成立了,崭新的拖拉机开进田野,将农民从“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辛劳中解放出来;农科院的专家被请来了,带来了高产的杂交水稻种子,秋收时节,家家户户的粮仓堆得冒了尖,农民的脸上笑开了花;县里的广播和《天门新闻》电视节目,每天都在播报着最新的农产品价格和供求信息,外地的卡车开始频繁地出现在乡间小路上,拉走一车车新鲜的蔬菜和粮食。
天门县的经济,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活了起来。罗健的威望与日俱增,而夏缘的名字,虽然不显于庙堂,却在天门县的政商两界,成了一个心照不宣的传奇。人人都知道,罗县长身后,站着一个“高人”。
转眼间,日历翻到了一九八二年。
这一年的春天,全国范围内展开了新一轮的政府机构改革。浪潮席卷到天门县,县广播事业局顺应大势,正式挂牌更名为“天门县广播电视局”。
在这场人事变动中,原站长王立鹏被提拔为副局长,夏缘被提拔为广播站站长,并且兼任本县自办电视节目频道总监。
消息传出,已然掀不起太大波澜。这几年,夏缘用她的实力和远见,早已让所有人习惯了她的“不可思议”。
新的职位也带来了新的挑战。随着经济发展,电视机如雨后春笋般飞入寻常百姓家。精彩绝伦的电视屏幕,成了夜晚最热闹的家庭中心。与之相对的,是曾经辉煌的有线广播,正不可避免地走向衰落。那些挂在电线杆上、装在村民家中的广播喇叭,声音越来越小,听众越来越少。
在一次局里的工作会议上,主管技术的副站长老钱唉声叹气地汇报:“韩局长,夏站长,现在好多村子里的广播线路都老化了,维护成本高,收听的人又少。依我看,这有线广播,是穷途末路了,不如把经费用到本县自办电视节目那边去,还能多购置一些录制设备。”
老钱的话,代表了局里大部分人的想法。
会议室里一阵沉默,众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夏缘。广播站是她的“自留地”,所有人都想看看这位年轻的站长,要如何应对这个“时代难题”。
夏缘一直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笔记本上画着圈。直到老钱说完,她才抬起头,目光扫过全场,声音清澈而沉稳:“钱站长说的有道理,有线广播的衰落是客观事实。但广播的生命力,并没有消失。恰恰相反,我认为,一个属于广播的新时代,才正要开始。”她的话,让众人一愣。
“这话怎么说?”韩局长饶有兴致地问道。
“有线广播的缺点是线路,那我们就扔掉线路。”夏缘站起身,走到黑板前,拿起粉笔,写下了四个字——“调频广播”。
“调频广播?”在座的大多数人,对这个词还很陌生。
“对。”夏缘转过身,开始了自己的“授课”,“比起依赖线路、音质嘈杂、容易受天气干扰的有线广播,调频广播,也就是我们常说的Fm,有几个无可比拟的优点。”
她的声音不疾不徐,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第一,音质好。它可以实现高保真立体声传播,听起来就像真人在你耳边说话、唱歌。第二,抗干扰性强。不会再有打雷下雨就滋啦作响的情况。第三,也是最关键的,覆盖面积广,而且省钱。”
夏缘看向老钱,微微一笑:“钱站长,我算过一笔账。要维护全县的有线广播网,一年至少需要五万块。而建立一个中等功率的调频广播发射塔,一次性投入不到十万,就可以覆盖全县乃至周边地区。从长远看,哪个更划算,一目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