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落在李莲花身上,带着惯常的温和。
李莲花下意识地整了整微皱的青衫衣襟,刚想上前一步行礼,石水却“嗖”地从他身侧掠过,硬生生将他挤得一个趔趄。
献宝似的将手中几个精致的油纸包高高举起,笑靥如花:“前辈您看!刚出炉的桂花糕、杏仁酥!路过镇子时闻着香,想着您肯定喜欢!”
岑婆的眼睛瞬间亮了,注意力完全被那油纸包吸引了过去,哪里还看得到旁边的李莲花?
岺婆的眼睛瞬间亮了,脸上绽开真心的笑意,伸手接过的同时,嗔怪的眼神立刻飞向被挤到一边的李莲花:“相夷!你看看你!”
她佯装生气地摇头,“光长年岁不长心眼!怎么能让石姑娘一路提着这么重的东西?累着人家姑娘可怎么好!”
“不妨事的前辈,我力气大着呢!” 石水笑眯眯地接话,自然而然地挽起岺婆的胳膊,两人亲亲热热地并肩往屋里走,瞬间就把李莲花晾在了原地。
隐约的谈笑被风吹了过来!
岑婆好奇地压低声音:“石姑娘,上回忘了问,你怎么总叫他‘李莲花’呀?听着怪别致的。”
石水忍俊不禁,笑声清脆,“噗…他自己取的呗!非说给自己起了个字,就叫‘莲花’。那可不就是李莲花了嘛!!”
岑婆似乎更疑惑了:“怎么取了这么个…字?像姑娘家的…”
后面的字眼被风吹散,李莲花只捕捉到石水语带促狭的零星词句:““或许…是觉得自己长得…像莲花一样好看?”
李莲花:“……”
他僵在原地,维持着刚才被撞开的姿势,眼睁睁看着自家师娘被“几块糕点”轻易“拐跑”,还顺带收获了一记“不懂事”的嫌弃眼神。
山风吹过,卷起他几缕发丝,更添几分萧瑟的茫然!他这是……被嫌弃了?被忽视了?堂堂四顾门前门主,竟不如一包桂花糕?
落后几步的封磐,将这一幕尽收眼底,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
他看着李莲花那副堪称“呆滞”的表情,萧索的背影,又看看前面亲昵走远的两人,只觉得眼前这画面诡异得超出了他认知。
他小心翼翼地上前半步,声音带着十二万分的困惑和谨慎:“李…李门主?您…您这是……?”
李莲花被这声音唤回神,猛地吸了口气,脸上那点茫然瞬间被一种“习惯就好”的无奈取代。
他面无表情地抬手,用力掸了掸其实并无灰尘的衣袖,语气平平:“无事。” 说罢,目不斜视,抬步跟了上去,只是背影怎么看都有点……憋屈。
堂屋里,茶香袅袅。岑婆正拉着石水的手,笑眯眯地询问糕点哪家铺子买的,这才发现跟在最后、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封磐。
她脸上的笑意淡了些,锐利的目光审视着这个陌生面孔,“你是……?”
封磐立刻上前一步,深深躬身,姿态恭敬却不卑微:“在下封磐,见过前辈。” 声音恭敬,却也透着一股紧绷。
石水在一旁,用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岑婆听清的声音补充道:“南胤人。”
“南胤人?”岑婆的眼神瞬间变得极其复杂,
她看着封磐,轻声低语,仿佛在确认:“南胤…术师…风阿卢一族的后人?”
封磐猛地抬起头,眼中是毫不掩饰的震惊:“您…您怎么会知道风阿卢一脉?!您究竟是谁?!” 那一直维持的镇定瞬间被打破,声音里充满了惊疑。
岺婆没有立刻回答,她的目光缓缓转向李莲花,那眼神里包含了太多沉重的东西,最终化为一声悠长的叹息:“相夷…事到如今,也不必瞒你了。我与你师父漆木山…原是宣妃身边最后一代暗卫的后人。”
李莲花浑身一震,猛地看向岺婆,面具下的瞳孔剧烈收缩!
他从未想过,那个如父亲般严厉又慈爱的师父,那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师娘,竟与自己有着如此深远的、血脉相连的渊源!
一股混杂着震惊、恍然和难以言喻的酸楚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让他一时失语。
过往的点滴,师娘对南胤的熟悉,对玉佩、对身世的讳莫如深……瞬间都有了答案。
封磐更是如遭重击,脸色煞白,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他死死握紧拳头,指甲深陷掌心,牙关紧咬,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那个困扰他半生的问题,带着最后的挣扎和绝望:
“那…宣妃的后人…究竟是谁?!玉佩…胎记…到底在谁身上?!”
岑婆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深沉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怼:
“我料想过你们终有一日会寻来……却万万没想到,你们竟连查都不屑查,问都不愿问!
宣妃娘娘的血脉,姓李!李家有二子,长子李相显,次子李相夷!”她的手指,清晰地指向李莲花。
“当年李家遭逢大难,满门被屠,只有两个年幼的孩子侥幸逃出。长子相显,带着年幼的弟弟相夷流落街头,受尽苦难。
相显病重垂死之际,将代表身份的家传玉佩,托付给了一个同样流落街头的乞儿——单孤刀,恳求他照顾自己的幼弟!”
岺婆的声音带着沉痛,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封磐心上:“待我们历经艰辛寻到时,相显…已然病故!而那单孤刀,彼时正因手臂重伤,高烧不退,醒来后记忆混乱!他看到身上的玉佩,便稀里糊涂地以为那是自己的东西!至于他手上那块所谓的‘胎记’……”
岺婆冷笑一声,带着无尽的讽刺,“不过是一块因高烧溃烂后留下的陈旧疤痕罢了!”
“我们……” 岑婆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翻涌的情绪,“我们生怕李家尚有仇敌隐于暗处,会循着玉佩和血脉寻来加害相夷……故而,对单孤刀那阴差阳错的‘身份’,选择了……默认。”
“噗通!”
封磐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重重跌坐在地!冰冷的青砖地面寒气刺骨,却远不及他心中的万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