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我听着!等到了叶府,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噩梦!我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等着!”
她的声音嘶哑尖锐,充满了无尽的恨意,在这寂静的大殿中回荡,令人不寒而栗。
然而,面对她这番歇斯底里的威胁,澹台烬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苍白而精致,如同一个没有灵魂的瓷偶。
缓缓抬起头,甚至没有看叶夕雾那张因怨恨而扭曲的脸一眼,只是望着虚空中的某一点,仿佛叶夕雾那恶毒的诅咒,与他毫无关系。
在叶夕雾那几乎要喷出火的目光注视下,他只淡淡地、用一种近乎漠然的语气,回了一句:
“二小姐要如何,是你的事情。”
平淡,顺从,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疏离与……仿佛早已预料到一切、甚至不屑于与她计较的诡异冷漠。
说完,他不再看她一眼,缓缓转身,拖着那看似虚弱却挺直的背影,一步步走向那属于他的阴暗。
他不在乎叶夕雾的恨,不在乎未来的“折磨”。
他想要的离开皇宫的契机已经得到,至于叶府是龙潭还是虎穴,于他而言,并无区别。
甚至……想到那个同样身在叶府、心思难测的叶冰裳,他死寂的心湖,反而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名为“兴趣”的涟漪。
叶夕雾被他这副全然无视的态度气得浑身发抖,还想再扑上去,却被宫人死死拦住,只能发出不甘而凄厉的呜咽。
叶冰裳在嘉卉的搀扶下,默默走出宫殿,坐上回府的马车。
车窗外的灯火依旧璀璨,映照着她平静无波的侧脸。
她轻轻抚摸着袖中那冰凉的凤凰玉簪,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无人能懂的幽光。
圣旨既下,便如铁板钉钉。尽管叶家上下,从叶老夫人到最低等的仆役,无不视这桩婚事为奇耻大辱,
但皇命难违,流程还是得硬着头皮走下去。
澹台烬被一顶不起眼的小轿,悄无声息地从皇宫侧门抬出,送入了叶府。
没有婚礼的仪式,没有宾客的祝福,甚至没有最基本的尊重。
他被安置在叶府最偏僻、最破败的一处院落,比他在宫中的居所还要破败几分,紧邻着后厨与杂役房,
终日弥漫着油烟与潮湿的霉味,仿佛叶家只想将这个代表着耻辱的“姑爷”彻底遗忘在角落。
然而,有人不会忘记他。
叶夕雾所有的怨恨、不甘、以及对自己悲惨未来的恐惧,都化作了最恶毒的折磨,倾泻在澹台烬身上。
她不敢明目张胆地弄死他,但各种折辱手段层出不穷。
克扣饭食是常事,送来的往往是馊臭的残羹冷炙。
动辄打骂,带着粗使婆子闯入院落,寻个由头便对他拳打脚踢,用最污秽的语言辱骂他“贱种”、“质子”、“癞蛤蟆”。
她甚至故意在他窗前泼洒污物,让他本就阴冷的房间更加难以忍受。
叶府上下,对此视若无睹。
叶啸自觉颜面尽失,对这个“女婿”厌弃至极,根本不予理会。
叶老夫人更是将叶夕雾的堕落归咎于澹台烬的“牵连”,恨不得他自觉消失。
下人们最是懂得看眼色,自然也跟着踩上一脚。
澹台烬对此,始终保持着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
他仿佛一个没有感觉的傀儡,他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切,不反抗,不争辩,甚至脸上都很少出现痛苦或愤怒的表情。
给什么吃什么,吵了就换个地方待着,对叶夕雾的所有行为都视若无睹。
这种无声的漠然,反而更加激怒了叶夕雾,让她变本加厉。
叶冰裳冷眼旁观着。
救世教的眼线早已渗透叶府,叶夕雾和澹台烬每日的动静,都会有人详细汇报给她。
“小姐,二小姐今日又闹了一场,把送去给质子的午膳都掀了。”
嘉卉如今已能独当一面,处理许多情报工作,提到叶夕雾时,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
叶冰裳正在修剪一盆兰草,闻言,手中银剪微微一顿,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由她闹去。她越是如此,便越是显得可怜可悲,也越能衬托出……”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嘉卉已然明白。衬托出她家小姐的温良娴静,与世无争。
“那……那个质子那边?”嘉卉迟疑地问道。她虽对那个阴沉沉的质子始终没什么好感,但是小姐一直在关注他。
“他?”叶冰裳放下银剪,拿起帕子细细擦拭手指,眼神幽深,
“倒是沉得住气。看来,我们这位质子殿下,比想象中更能忍。”
经上元节宫宴一事,叶冰裳“无辜受害”、“坚强隐忍”的形象更加深入人心。
萧凛对她更是怜爱疼惜到了极点,几乎日日都要寻了由头过来探望,或是送来各种珍玩补品,或是邀她品茗赏花。
他甚至数次在公开场合暗示,并不介意叶家如今的“污点”。
只待风波稍平,便会再次向父皇请旨求娶叶冰裳。
这一日,萧凛又送来几匹罕见的月光锦,言道与她气质相合。
叶冰裳刚命嘉卉收起,窗外虚影一闪,翩然便姿态慵懒地倚在了窗棂上,手里还把玩着一支新开的桃花。
“哟,我们六殿下可真是痴心不改啊。”翩然语带戏谑,狐狸眼扫过那华贵的衣料,
“这月光锦,宫里一年也难得几匹,他倒舍得,估计这大半都送你这了吧。”
叶冰裳神色平静:“殿下厚爱,冰裳受之有愧。”
翩然跳进屋内,凑近叶冰裳,鼻翼微动,感受着她身上让她既眷恋又矛盾的气息,语气带着几分疑惑:
“我说,你对那六皇子,到底是个什么心思?他这般掏心掏肺,你就不动心?”
叶冰裳抬眸看她,眼神清澈,反问道:
“翩然觉得,我该如何?欣然接受,然后等着哪一日,他发现我并非他想象的模样,再将我弃如敝履?”
翩然一怔。
叶冰裳继续淡淡道:“这世间情爱,如同镜花水月,看似美好,却最是易碎。依靠他人垂怜得来的东西,终究不稳妥……”
她顿了顿,想起了原主,神色暗淡了一瞬,似乎连声音都低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