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眠古井深处,时间与空间的法则扭曲到了极致。墨渊悬浮于无尽的黑暗虚空之中,脚下是破碎的星辰残骸,头顶是疯狂旋转的、由“主宰之眼”彻底解放后形成的暗红漩涡。那已不再是一只眼睛,而是一个不断膨胀、吞噬光线的混沌核心,是虚空掠食族意志在此界的终极显化。它的每一次搏动,都带着令万物归寂的冰冷意志,井壁的古老封印符文成片崩碎,化为飞灰。
墨渊的状况糟糕到了极点。强行将三块星核碎片嵌入心脏,引发的不是简单的力量叠加,而是一场近乎自毁的剧烈冲突。每一块碎片都承载着上古星官的部分法则权柄与浩瀚星力,它们如同三条被囚禁的狂龙,在他经脉与识海中疯狂冲撞。皮肤寸寸开裂,渗出淡金色的血液,随即被周遭的虚空能量侵蚀为灰黑。神魂更是如同被置于星火中反复灼烧,无数破碎的记忆画面——星辰的诞生、文明的兴衰、古战场的惨烈、以及碎片前任主人们的执念与遗憾——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意识防线。
然而,在这极致的痛苦中,一种奇异的融合也在艰难地进行着。三块碎片的光芒不再彼此排斥,而是开始缓慢地交织、渗透。心脏处那一点由《太虚真经》本源和碎片共鸣形成的微弱平衡,如同风暴眼中的宁静,成为了融合的起点。墨渊凭借远超常人的意志力,紧守灵台最后一丝清明,不再试图压制,而是以自身对“秩序”与“守护”的理解为引,引导这三股狂暴的力量流向一个共同的目标——重塑一颗完整的、哪怕只是雏形的“虚空星核”。
“吼——!”
主宰核心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那是由无数世界寂灭时的哀嚎凝聚而成的精神冲击。它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那颗正在成型的新星核,散发着令它本能憎恶的、纯粹的秩序气息。暗红漩涡猛地收缩,随即喷发出一道凝练到极致的“虚无死光”,所过之处,连构成空间的基本粒子都湮灭消失,直指墨渊心口!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青辉与一道赤芒同时闪现!
清仪真人不知何时已冲破重重阻碍,来到墨渊前方不远处。她面色惨白如纸,嘴角挂着触目惊心的血迹,原本飘逸的道袍多处破损,显然来到此地付出了巨大代价。但她眼神依旧沉静如深潭,双手托举着那枚已布满裂痕的“青冥莲台”。莲台绽放出前所未有的纯净光华,化作一朵巨大的青色莲华,迎向了虚无死光。
“轰——!”
青莲与死光悍然相撞,没有巨响,只有一种法则层面的剧烈消融。清辉死死抵住暗红,如同冰雪遇阳,不断消散,却又顽强再生。清仪真人身体剧烈颤抖,七窍中都渗出血丝,但她寸步不退,将毕生修为乃至部分本源魂力都注入莲台之中。“墨渊……快!”她以神念传音,声音虚弱却无比坚定。
几乎同时,厉战天的身影如同陨星般砸落在墨渊另一侧。他此刻的模样堪称凄惨,左臂不自然地扭曲着,胸腹间有一个恐怖的贯穿伤,全靠灼热的昊阳真力封住伤口。但他眼中的战意却燃烧到了极致,如同两轮缩小的太阳。“狗东西!想动我兄弟,先过老子这关!”他狂笑着,将残存的所有昊阳真力,毫无保留地注入墨渊周身那层因碎片融合而自然形成的、极不稳定的星辉护罩之中。至阳至刚的昊阳之力,恰好中和了一部分碎片冲突带来的狂暴戾气,为墨渊争取到了一丝宝贵的喘息之机。
“还有我们!”
欧阳轩的声音传来,他与玄明、素心三人,凭借阵法与符箓,艰难地在这片混乱领域开辟出一小片临时阵地。欧阳轩将最后几面阵旗插入虚空,稳固空间;玄明和素心则联手施法,清辉与符光交织,形成一道净化屏障,勉力抵挡着逸散的虚空侵蚀能量,为墨渊隔绝部分干扰。
同伴的舍命相助,如同暖流汇入墨渊冰寒的心田,更让他对自身所守护之物有了前所未有的清晰认知。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的身后,是无数需要守护的生灵与希望。这强烈的信念,与碎片中蕴含的、上古星官守护寰宇的宏愿产生了最深层次的共鸣。
“以我之魂,为星引路;以我之血,铸尔之形;以我之念,定尔之序……归来吧,星核!”墨渊于心中发出无声的呐喊。
刹那间,心脏处的光芒达到了顶点!三块碎片终于彻底放弃了抵抗,化作三股璀璨的星河洪流,以他的心脏为熔炉,疯狂旋转、压缩、融合!难以想象的剧痛席卷全身,但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浩瀚无边、仿佛能执掌星辰、定鼎乾坤的庞大力量!
一颗约莫拳头大小、表面流淌着七彩星辉、内部仿佛有宇宙生灭的完美晶体,在他心脏的位置缓缓凝聚成形!虽然只是初生,远未恢复上古全盛时期的威能,但其散发出的纯粹秩序波动,已足以让周遭狂暴的虚空能量为之凝滞!
星核重铸!
墨渊猛地睁开双眼,眸中已非人类的情感,而是倒映着万里星河的深邃与威严。他抬手虚按向那暴怒冲来的主宰核心。
没有咒文,没有招式,只是最简单直接的力量宣泄。一道凝练如实质、蕴含着新生星核本源的七彩光柱,自他掌心喷薄而出!光柱所过之处,破碎的空间被强行抚平,湮灭的法则被重新构筑,那足以毁灭一切的虚无死光,在与七彩光柱接触的瞬间,如同阳光下的冰雪,无声无息地瓦解消散!
七彩光柱势如破竹,狠狠轰击在主宰核心之上!
“不——!!!”
一声充满了难以置信与极致怨毒的尖啸,响彻整个地下空间。主宰核心剧烈扭曲、膨胀,表面出现无数裂痕,暗红光芒急速黯淡。它试图自爆,将这片区域连同整个青玄城一起拖入虚无。
“封!”
墨渊吐出一个字,声音不高,却带着言出法随般的无上权威。新生星核光芒大盛,无数道秩序神链自虚空中伸出,如同天罗地网,将试图自爆的主宰核心层层缠绕、包裹、压缩!最终,将其硬生生压制成一颗拳头大小、不断跳动挣扎的暗红晶体,封印在了星核光芒构筑的牢笼之中。
随着主宰核心被封印,弥漫在古井深处、乃至整个青玄城的恐怖威压骤然消失。那笼罩天穹的蚀天大阵失去了力量源头,开始剧烈波动,随即如同破碎的玻璃般寸寸瓦解。暗红色的邪能护罩消散,久违的阳光透过稀薄的瘴气,再次洒落在满目疮痍的青玄城上。
井底的空间也渐渐稳定下来。清仪真人脱力般软倒在地,被及时赶到的玄明和素心扶住。厉战天拄着断刀,大口喘息,看着墨渊的方向,咧嘴想笑,却牵动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欧阳轩则迅速检查着四周,确保没有残留的危险。
墨渊缓缓从空中落下,脚步有些虚浮。新生星核的力量虽强,但对他自身的消耗亦是巨大,加之重伤在身,此刻亦是强弩之末。他掌心托着那枚被封印的暗红晶体,能感受到其中仍在疯狂冲撞的邪恶意志。
“结……结束了?”厉战天喘着粗气问道。
墨渊摇了摇头,目光透过重重岩壁,望向遥远的天际,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更显凝重:“不,这只是开始。虚空掠食族的主力仍在暗处,这‘主宰之眼’也并非其本体。我们……只是斩断了伸向此界的一只触手,争取到了一段宝贵的时间。”
他低头看向掌心融合后的星核,光芒已内敛,但那种血脉相连、如臂指使的感觉无比清晰。“而且,重铸星核的动静,恐怕已经引起了某些存在的注意。未来的路,或许会更加艰难。”
清仪真人调息片刻,缓过气来,轻声道:“但至少,青玄城保住了,此界生灵有了喘息之机。墨道友,你做到了前人未能做到之事。”
此时,上方传来阵阵欢呼声和急促的脚步声,显然是城中的守军和百姓察觉到异变,正赶来接应。
墨渊将封印晶体交给欧阳轩小心保管,随后对众人说道:“先出去吧,还有很多事要做。”
在众人的搀扶下,他们沿着来路向上返回。当走出幽深的井口,重新呼吸到外界虽然浑浊却充满生机的空气时,所有人都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青玄城依旧残破,硝烟未散,但笼罩在人们心头的死亡阴影已然散去。幸存者们相拥而泣,劫后余生的喜悦弥漫在空气中。
陈奕城主带着伤痕累累的部下迎了上来,看到墨渊等人安然返回,尤其是感受到墨渊身上那深不可测、却又令人心安的气息时,这位坚毅的城主眼中也泛起了泪光。“辛苦了!诸位……辛苦了!”
墨渊拍了拍城主的肩膀,没有多言。他抬头望向正在缓缓修复的天空,心中清楚,和平只是暂时的。星核重铸,意味着他肩负起了更重的责任——不仅是守护一城一地,更是要面对来自无尽虚空的、更加深邃的威胁。
但此刻,看着身边并肩作战的同伴,看着城中渐渐燃起的希望之火,他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坚定。
星火已燃,前路虽艰,吾往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