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拾薪站在擂台中央,像一棵孤零零的树,哪怕风吹雨打,也倔强地挺直脊背。
鲜血顺着他的肩膀流下来,一滴一滴落在青石板的缝隙里,像是大地悄悄收下了他的痛。
宋拾薪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只是用剑撑着身体。
那把紫电剑,仿佛是他最后的依靠,深深嵌进地面,托住他快要倒下的身子。
右肩的伤口早就裂开了,血不停地往下淌,在剑槽里积了一小滩,像凝固的晚霞,暗红却倔强。
马琰站在擂台边缘,左手死死按着左肩那道可怕的伤,黑气从指缝里钻出来,像活物一样在皮肤下游走。
他盯着宋拾薪,眼睛泛着猩红的光,嘴角抽了抽,却没有再冲上去。
那一刻,空气都好像静止了,连风都不敢动了。
宋拾薪闭上了眼,呼吸轻得像一片羽毛落在地上。
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小时候看过的道家经文:“太极者,无极而生……”他曾以为这些只是老道士念的玄乎话,可现在,他忽然懂了。
真正的太极,不是比谁更快更强,而是能在对方出手前,就感觉到那一丝动静。
他不再拼命调动灵力硬扛,而是把心沉下来,细细感受身体周围的每一丝波动。
草还没晃,风已先到;影子还没出现,杀意已经逼近。
那种空间系异能发动前的灵气扭曲,普通人根本察觉不到,但在太极听劲的感知下,就像鼓槌悬在鼓面上,只差一点点就要敲下去。
他慢慢站直了些,左脚往后退了半步,双臂轻轻张开,摆出一个“无极式”。
身子松而不垮,像悬崖边的老松,静静等着风雨来袭。
紫电剑横在胸前,剑尖朝下,没有一点攻击的意思,却像夜空中的一轮明月,安静却笼罩全场。
马琰眯起眼睛,这姿势……不对劲。
不像是要攻,也不像是防守,倒像是在等什么。
他冷笑一声,身形一闪,瞬间出现在宋拾薪背后,右手凝聚出锋利的风刃,直削他脖子侧面,快得像雷电,角度刁钻到让人来不及反应。
可宋拾薪,还是闭着眼。
就在马琰出现的那一瞬,他左脚轻轻一挪,腰身一转,右臂顺势抬起,紫电剑划出一道圆润的弧线,“野马分鬃”!
剑气没有正面迎击,而是贴着风刃边缘轻轻一带,像引导水流归海,又像拨开云雾见月光。
那凌厉的风刃竟被引偏方向,“轰”地一声砸在结界上,激起一圈圈波纹。
马琰因为冲得太猛,脚下微微一晃,重心偏了那么一丝。
可就是这一丝,成了胜负的关键。
宋拾薪剑势不停,手腕一转,剑柄巧妙地撞上马琰手腕内侧的麻筋,没用多大力,但正好打得对方手指一松,风刃瞬间消散。
两人错身而过,各自后退一步,全场鸦雀无声,连呼吸声都听得到。
谁也没想到,一个几乎快倒下的男人,竟能用这么柔和的动作,化解如此凶狠的一击。
马琰站定,脸色阴沉,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又看向宋拾薪。
那人依旧站着,呼吸平稳悠长,左手轻轻放在胸前结了个太极印,眼神清澈平静,仿佛刚才那一招,不过是清晨练功时的一个普通动作。
马琰声音沙哑道:“你……什么时候悟的?”
宋拾薪没回答,他全身经脉像被针扎火烧,右肩的疼痛一阵阵袭来,几乎要把意识撕碎。
但他知道,不能停,只要停下来,一切都完了。
宋拾薪低声说道:“动急则急应,动缓则缓随。”
话音落下,他脚步微移,重心下沉,转入“揽雀尾”的姿势。
剑随身体流转,气息贯到指尖,不再追求速度和力量,而是让自己变成一个不断转动的圆。
每一个动作都带着吞吐的感觉,似守非守,似攻非攻,像水绕石头,像风穿林间。
马琰瞳孔一缩,再次消失了。
这一次,他从三丈高空俯冲而下,双手合拢,凝聚出压缩的风锥,直刺宋拾薪头顶百会穴!这一招要是命中,轻则神志不清,重则魂飞魄散!
可宋拾薪,依然不动,他在等待,等那一丝灵气的波动,等那一刹那的先机。
风压扑面的瞬间,他右脚猛地一蹬地,身子微倾,左掌推出,右剑横扫,又是“野马分鬃”!剑弧圆润流畅,将风锥的力量引向斜下方。风锥擦肩而过,割破衣袍,却没能伤到他分毫。
他顺势转身,剑锋回扫,逼得马琰不得不后退半步。
观战席上,已经开始有人小声议论。
“他是怎么提前知道的?”
“不是预判……是‘听’出来的。”
“太极听劲……真的存在吗?”
擂台上,宋拾薪的气息越来越弱,额头冷汗直流,浸湿了鬓角的发丝。可他的眼神,却越来越亮,像秋夜里静静的湖水,映着星光月亮,干净得没有一丝杂念。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太极被称为万法之母。它不靠招式花哨,也不靠力量强大,而是顺应天地之势,借力打力,以柔克刚,四两拨千斤。
马琰接连两次落空,怒火翻腾。他不再隐藏,连续瞬移,从各个方向发起攻击——高处、低处、左边、右边,风刃、风锥、风绞轮番上阵,想用密集的攻势压垮对方。
可宋拾薪始终站在中央,脚步不乱,剑不出鞘,只凭感觉化解每一次进攻。每一次卸力,都让马琰的攻击变得更滞涩;每一次闪避,都打乱他的节奏。
第九次瞬移,马琰出现在宋拾薪左侧死角,右手成爪,挟着风雷之势,直抓咽喉!
宋拾薪闭着眼,耳朵微微一动,他“听”到了。
左脚轻点地面,身子微转,右剑自下而上撩起,剑弧圆满,正是“海底捞月”。剑锋没碰到人,仅用剑气拂过对方手腕经络。马琰五指一麻,攻势戛然而止。
宋拾薪趁机上前半步,左掌轻轻一推马琰肘关节外侧,借着他前冲的力道,轻轻一带。
马琰踉跄几步,差点摔倒。
他猛地稳住身形,回头怒视,眼中红光暴涨,体内黑气翻滚得更加剧烈,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催促他彻底爆发。
宋拾薪缓缓抬头,目光依旧平静。
“你逃不开我的势。”他说道。
马琰没说话,胸口剧烈起伏。他第一次觉得不安。这个对手,明明灵力耗尽,伤得快要倒下,却像一座山,任你怎么撞,都不动摇。
他抬起手,黑气再次凝聚,掌心浮现诡异符印,阴寒腐朽的气息缓缓蔓延开来。
宋拾薪握紧紫电剑,剑柄上的血早已浸透布条,滑腻难抓,他知道,下一招,就是生死之分。
他深吸一口气,将最后一丝真元沉入丹田,运转太极心法,全身气息如江河汇海,凝聚于一点。
擂台上,两人对峙而立,风停了,尘埃落地,天地仿佛都在屏息等待。
这时,马琰动了,宋拾薪,也动了。
他右脚向前迈出一步,剑斜指前方,身形如松柏迎雪,缓缓推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