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然是有傲的本事,有太后护着,皇上也会见她,且皇后那边也对她特别好,听说这时候就给安排了侍膳姑姑……”朱才人说着还叹了口气,“我们能怎么办,便是热茶也要面不改色的喝下去。”
这话里是有些怨气的,梅贵人慢待她们就算了,玫嫔位份比她高,还送了不少好东西,每次都没有空手上门,朱才人打心里觉得不平衡。
“你这个人,优点在于嫉恶如仇为人干练,但稍嫌不足的,则是遇事不肯在脑子里多转几个圈。”柳寐心想,如果梅贵人那么容易被讨好,才真是浪费了老天给的好命。
“柳姐姐……”朱才人位份比她高,却一口一个姐姐喊她,自是因为两人是真关系好,且朱才人自己明白这宫里靠她一个人是很难活下去的,有个柳寐在,她可太安心了。
“常言道会用钱者,烧冷灶,不会用钱者才去烧热灶。”柳寐见她神情还是疑惑,索性捅穿了说,“就好比,这些没恩宠的,还有咱们一样的新人都去巴结梅贵人,这就是烧热灶,她本来就是火焰腾腾,还差咱们这把火?上赶着的买卖,没人领情。倒是那些冷灶,靠你这一把火,扑腾扑腾烧出热气儿来,人家才会记得你。”
“理是这个理儿,”朱才人听出来意思了,思虑了一会儿,还是犹豫,“只是讨好梅贵人至少还有机会,郭贵嫔那……怕是终究白费力气。”
郭家是不可能翻案了,现在就是定罪的轻重,这种案子没个大半年很难判出来,再说家都抄干净,哪还有机会东山再起。
“好吧,我承认我有赌的成分,”两人同撑着一把伞,柳寐往她那压了压伞柄,挡着日头斜晒,“可既然是打算烧冷灶,哪能在乎一时的成败得失。”
时来运转这种事,赌的就是运气。
“那我们一起烧,我相信你——”
有人另辟蹊径,自然还有人连着数日来乾元宫求见许执麓。
说实话,这一年到头的没被召幸,一些低位的妃嫔怕是从没机会进来。
许执麓看着眼前款款走来的宫装丽人,她的长相不似江南女子,倒是有些西域美人的模子,棕发高鼻,最别致的是眼睛很大,凝望着人的时候好似深情。
成姑姑把人领进来就退到外间去了,里头伺候的人不少,因为她腿脚不便,一直看书又伤眼,樱草几个就哄着她下棋,又叫了两个小宫女玩骰子。
许执麓定眼打量了一会儿便收回了目光,但一进来就被晃了眼的秦美人还在扫视着屋里摆件。
绣茵锦褥,象骨鸾笺,水晶帘,琉璃障,映得满室明莹。
珠帘卷处,只闻得一阵氤氤氲氲的清香,翠幌掀时,只见有一圆明明晃晃的菱花镜。
再一看侧身依坐窗前的女子,在富丽堂皇之中更衬的如珠如玉般,她脑子里只剩金屋藏娇四字。
“良贵人万福。”秦美人看过来的眼神都有些恍惚。
外人眼里许执麓这样的人是很难取悦的,她虽特地见了人,却不是言笑晏晏的样子,淡然直言,“秦美人连日求见不得,害的脸都晒伤了,不知是为了何事。”
秦美人肤色本就不白,这会儿双颊红红的,一双眼睛透着精光,顺杆子直蹿,“一点晒伤算什么,能得见贵人,嫔妾才是三生有幸,祖上庇佑呢。”
“嫔妾入宫三年,这满宫里的妃嫔嫔妾哪个不熟悉?娘娘美貌绝世,纵使女子也要朝暮思想,寝食俱废。”
她神色兴奋,言辞夸张,说起话来眉飞色舞,很快就逗得樱草她们闷声偷乐。
是个明眼人都能刚看出她的心思,果然,见许执麓并不受用马屁,立马说正事,“嫔妾与贵人的阿姐是同年入宫,选秀时一块住过,有些情分,她得宠时嫔妾也沾了些光,奈何嫔妾不争气,因出身特殊,终究是没入皇上眼……”
秦美人原是小官之女,生父病逝在任上,她母亲带着她改嫁进了高门为妾,她便成了庶出,原本她这身份选秀是不被看好的,但刘太后听说她母亲体质特殊,五年生三子,改嫁后又为秦家生了两个儿子,遂把人留下了。
但是机会是给了,命运却不眷,她偏偏撞上了安嫔,两人作为新人先后被皇上召幸,先召的安嫔,那是照着皇上的喜好画下来一样标致人儿,等再见秦美人,皇上就觉得索然无味……此后安嫔受宠自不必说,秦美人却是再没有近过皇上的身。
简单几句话将自己的投诚交代的清楚,秦美人提安嫔并不只是为了攀交情,而是——
“娘娘,你可知你阿姐她……是叫人害死的!”
许执麓的表情瞬间就变了,她入宫后每个人都说安嫔是难产,今日终于听到不一样的说法,秦美人察言观色,立即信誓旦旦补充:“嫔妾别的本事没有,就是一双耳朵不凡,墙角根下走一趟,隔壁院里打喷嚏都听得一清二楚。”
“去年宫宴嫔妾侍宴回来,经过御花园的时候,听见有人在假山后边说话,一个说月份大了,吓是吓不掉了,一个说怪只怪那两个贵人太不中用,以致后患无穷……这事嫔妾一听就知道是说的安嫔,当时那叫一个心惊肉跳!可惜当时天黑,等嫔妾偷摸过去想看看清楚,却是吓跑了她们……”
许执麓乌黑的眸子转了转,便问,“后来呢?”
“后来这事嫔妾立马就告诉了安嫔,还叫她一定要防范起来,最好是和皇上也说道说道。”秦美人说起这事还觉得郁闷,她觉得自己是立了功,怎么也能得个赏,当然要是皇上能高兴,提了她位份就更好了,但左等右等,什么都没发生。
当然她只字不提自己的私心,只咬口说,“嫔妾是真心盼着安嫔好,旁的事也不说,单就那些人心肠太毒,总以那两个自杀的贵人的事来吓人……”
原来当年那件事远比她听说的还要严重,如今听人娓娓道来,心中气郁难平,“还有呢,把你知道的都说一遍。”
秦美人闻言,越发笃定了心中猜测,许执麓果然对安嫔的难产的事情耿耿于怀。
“哎,这世道女人多是命苦人,安嫔她……”秦美人叹了口气,眼眶都红了,她倒也不是装,几分真几分假许执麓是能看出来的,“头回小产之后,就得了心因症。”
很多产妇也会得心因症,这类人必要人关怀备至,亦或者让她远离会让她痛苦崩溃的人与事,才能慢慢缓解。
“之后一整年都……说是养身体,可哪里需要养一年,其实就是困于心因症不能抒怀,郁郁不乐。”
心因症……这就是阿姐死死瞒着她的,连新乐长公主那边也被封了口,她后来频频入宫探望又如何,终归是鞭长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