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塔前。
神雕白风停止了亲昵的蹭动，疑惑地歪了歪巨大的鸟头，似乎在分辨这个称呼的含义。
而那位风华绝代的白袍女子，先是怔了怔，随即那双宛若星辰的眼眸里，漾开了一抹哭笑不得的神色。
“岳母？”
她红唇轻启，声音里带着几分好笑，“你这孩子，嘴巴甜，胆子却不小！”
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李奕脸上的笑容不变，心中却在飞速盘算。
见面后，他的天赋就能感觉到，对方并没有太多恶意，反而是一种久居上位、洞察一切的平静，以及一丝隐藏极深的疲惫。
“晚辈只是实话实说。”
李奕拱拱手，态度不卑不亢，“您与我的未婚妻顾清阑容貌如此相似，气质更是如出一辙。”
“我，顾无双，道玄派曾经的执事殿殿主。”
女子闻言，轻轻叹了口气，目光悠远，算是默认了这个身份。
“清阑……她还好吗？”
“顾姨放心。”
得到了确切答案的李奕，心中大定，但依旧保持着警惕，“五个月前，我下江南路上，与她有过短暂接触。”
“后来听我家知絮和凌玉两位夫人提过，清阑妹妹算是安好，只是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孤儿，从小在道玄派长大。”
回答的同时，也包含了他的试探。
一个母亲，为何会将近二十年对自己女儿不闻不问？
“是吗……”
顾无双幽幽一叹，脸上的复杂一闪而逝，她挥挥手示意道，“外面风大，进来喝杯茶吧，有些事，也该让你知道了。”
李奕犹豫了两个呼吸，最终还是迈步跟了进去。
神雕白风见状，也想跟着挤进去，却被顾无双挥手制止。
“小白，你在外面守着。”
“咕……”
白风发出一声委屈的低鸣，但还是乖乖地退了回去，待在门边。
……
通天塔内。
塔内空间远比外面看起来要宽广，墙壁上没有窗，却刻满了繁复的星辰轨迹图，在一种不知名晶石散发的柔和光芒下，显得神秘而深邃。
进门的大厅异常宽敞，没有多余浮夸的装饰，中央位置摆放着一套古朴的石制桌凳，旁边的火塘中，有个正在冒着热气的红泥小火炉。
而李奕后脚收拢，完全踏入其中后，眼瞳便猛然一缩。
他体内的玄武真气，瞬间沉寂下去，再也无法调动分毫！
“感觉到了？”
顾无双自顾自地坐到石凳上，提起火炉上的水壶，开始烹茶。
“这里，才是圣山真正的‘神弃之地’，北面山崖下不过是一片遍地天然陷阱，无论人畜，误入其中皆无法返回，被以讹传讹的沼泽而已。”
李奕回头看着没有被关上的大门，迅速压下力量削弱带来的本能不安，镇定地拉开石凳坐下，平静问道：“神弃之地究竟是什么？”
“一个被诅咒，遗忘，和封印的地方。”
顾无双将一杯香气清冽，沁人心脾的热茶推到李奕面前，淡淡说道。
“在这里，除了塔主，其他任何人，无论修炼的是内力、草原萨满的巫术，还是更高级的真气，都会被彻底压制。”
李奕端起茶杯，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却已百转千回。
“十八年前，我就是在这里，和你的母亲林婉，联手杀掉了真正的乌云长老。”
顾无双语气平淡，却是抛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秘密。
“什么？！”
饶是李奕心性沉稳，此刻也无法掩饰震惊，手里的茶杯都微微晃动了两下。
“很惊讶？”
顾无双似乎并不奇怪他的反应，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你母亲连二流武者都不是，可她的本事，却厉害得紧。”
“当时我受掌门命令刺杀乌云长老，进入这通天塔，少了内力辅助，一身剑法发挥不出三成威力，本以为必死无疑。”
“你母亲突然出现，她拿出了一件……我至今都无法理解的暗器。”
“一声雷鸣炸响，火光一闪后，那个修为深不可测的老妖婆，眉心便多了一个血洞，当场毙命。”
顾无双的眼中先是闪过深深的忌惮，而后化为了追忆。
“她给我讲了很多事情，让我明白了自己迷茫的根本所在。”
“但我就算清楚意识到了道玄派以及整个大周存在的问题，内心的本能反应也是逃避。”
“我不敢……也不愿意去面对清阑的父亲，很可能在主动进行所谓‘救世计划’的真相，选择了自我囚禁在这里。”
李奕脑子飞速运转。
这个暗器的说明，像极了“真理”神器。
看来自己当初在女帝的记忆画面里看到的，那名砸破殿顶坠落池中的女子，真的是母亲林婉。
而与自己的魂穿不同，她是……身穿而来！
一股混杂着震撼与奇异亲切感的暖流，在他心中激荡。
“顾姨，清阑的父亲是谁？‘救世计划’又是什么？”
李奕知道对方有些话不会说透，关系没到那一步，他选择询问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张长生，道玄派掌门。”
顾无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至于救世计划，蚀阳之灾就是它的重要组成部分，但我感觉它更像是个疯狂的灭世计划。”
“我之所以告诉你这些，”
顾无双的目光变得锐利，“是因为我从不相信你母亲会死得那么轻易，你是她的儿子，有资格，也有责任，去知晓并承载这一切。”
她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继续说道：“我留在这里，一是为了逃避，只要身处此塔，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二来，就是你母亲的请求，她认为当初道玄派布置的任务，根本就没觉得我能完成，故意让有了怀疑种子的我来送死。留在这里，后面可以成为一着奇兵。”
“草原前可汗突利，对我言听计从，所以在他治下，十余年间金狼汗国与大周虽然有冲突，却没有爆发大规模的全面战争。”
“可惜，他那个弟弟骨咄禄，野心太大，还是个蠢货。”
“骨咄禄能成功，背后有三长老乌恩的支持，和大长老乌鸦的默许。”
“他们也是利用那个蠢货，来试探十多年不出塔的我，究竟有没有出变故，或者说，可以用多少力量能干涉外界。”
李奕瞬间明白了。
昨天的火祭大典上，乌鸦长老的示弱，根本原因还是他们那里，眼前这准岳母才是头等大敌，而所谓的汗位争夺，世俗纷争，都无关紧要。
“他们为什么要试探您？”
顾无双放下茶杯，脸色淡然，“他们大概是明白了牧星者这位降临者的底细，梦想着脱离掌控，却又没有胆子亲自来这通天塔一探究竟……”
“毕竟在他们眼中，我这个‘乌云’长老，就是那位‘主上’，真正的降临容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