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匠拉姆的话音刚落,整个溶洞就迎来了一次猛烈的摇晃。
“轰隆隆——”
这一次的震动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剧烈。头顶的岩壁上,数道新的裂痕交错延伸,大块的碎石夹杂着灰尘,接连不断地砸落下来。
莉娜反应极快,一把将拉姆和他的学徒拽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岩壁凹陷处。
雷恩站在原地没有动,落下的碎石砸在他的肩膀和后背,发出沉闷的声响,他却毫不在意。
他那条垂下的左臂,还在冒着不详的青烟,一股焦糊夹杂着血肉的气味在尘土飞扬的空气中扩散开来。手臂的皮肤呈现出一种烧焦后的暗红色,遍布着交错的细纹,看上去异常脆弱,随时可能碎裂。
莉娜安顿好拉姆等人,视线便定格在那条手臂上。她那张总是保持着镇静的脸庞,此刻眉尖轻轻蹙起。
“小子,快躲开!”拉姆苍白着脸,冲着雷恩大吼。
这位经验丰富的船匠,只是抬头看了一眼洞顶那不断扩大的裂缝网,就做出了判断。
“没用了……整个采石场的内部结构都完蛋了!”他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变得沙哑,“这里很快就会彻底塌方!”
雷恩对他的警告充耳不闻。
他的视线越过惊慌失措的船匠,穿过弥漫的烟尘,准确地落在了莉娜身上。
确认她毫发无伤,连衣角都没有沾上太多尘土后,他才开口,声音因极度疲惫而有些低沉。
“情况怎么样?”
莉娜的视线从他的手臂上移开,转向周围的环境。
她的蓝色眼眸快速扫过洞顶,记录着新裂缝出现的数量与速度。她侧耳倾听,分辨着岩石深处传来的异响,感受着脚下地面每一次震颤的间隔与强度。
她的大脑在此刻高速运转,将所有收集到的信息整合、分析,精确计算着洞穴的崩塌时间。
雷恩没有催促,只是安静地等待。
他侧过身,用那只完好的右手,指向身后那辆几乎被财富压垮的板车。
溶洞顶部的缝隙漏下几缕微光,恰好照在那堆积如山的箱子上。散发着独特清香的亚当木料,与箱子缝隙里透出的黄金光泽,共同构成了一幅奇异的画面。
“我把我们的‘未来’,带回来了。”
他的声音低沉,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中。
两个船匠学徒看着那堆财宝,咽了口唾沫,眼中的恐惧被贪婪短暂地压制。
拉姆的注意力,却被雷恩话语中提到的“未来”,以及那几箱特殊的木料,牢牢地抓住了。
他作为一个顶级船匠的本能,压过了对环境危险的恐惧。
他连滚带爬地冲到板车前,视线死死地钉在那些从箱子里露出来的木料上。
“这……这是……”
拉姆的呼吸变得粗重,他伸出那双布满老茧的粗糙大手,却在即将触碰到木料时停了下来。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沾满灰尘的工装,用力地在上面来回擦拭着双手,直到他觉得足够干净了,他才无比郑重地,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抚摸上其中最大一块木料的边缘。
温润又坚实的触感从指尖传来。
他闭上眼睛,将鼻子凑近,用力地嗅闻着木材散发出的,那股混合了岁月与海洋的独特气息。
“不会错的……这独特的流动纹理……这超乎想象的密度……”他口中喃喃自语,每一个字都带着颤音,“太阳之树,宝树‘亚当’!真的是宝树‘亚当’!”
他睁开眼睛,回头看向雷恩,那张粗犷的脸上,满是一种狂热的崇拜。
“雷恩!你这个疯子!你真的把它弄到手了!”
“轰——咔嚓!”
又一阵更加强烈的震颤袭来,打断了拉姆的狂喜。
这一次,伴随着震动,一声刺耳的、岩石断裂的巨大声响,从溶洞的中央传来。
众人齐齐抬头看去。
只见溶洞中央那根最为粗壮,起着主要支撑作用的巨大岩柱上,一道狰狞的裂口,正从顶部飞快地向下蔓延。
碎石从裂口处不断崩落。
整座溶洞的结构,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走向崩溃。
“完了……主支撑柱断了……”一个学徒瘫坐在地上,面如死灰。
就在这片凝重的氛围中,一直沉默计算的莉娜,抬起了头。
她的演算,在这一刻得出了最终的结果。
她看向雷恩,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波动的、陈述事实的平稳语调,宣布了他们的命运。
“根据岩层结构应力变化的速率,以及主支撑柱的崩解速度综合判断,误差不超过六小时。”
她顿了顿,给出了那个数字。
“我们最多还有不到三天的时间。”
“三天之后,这里,连同外面的船坞,会被至少三百米厚的岩层,彻底掩埋。”
这个数字,让沉重的压力笼罩了每一个人。
他看着那几箱传说中的宝树“亚当”,又看了看即将坍塌的洞穴,最后看向那艘停泊在船坞里,亟待修复的船。
最好的材料就在眼前,可他们却被困死在了这里。
“三天……三天能干什么?”拉姆的声音里带着一股无力感,“就算我们能出去,光是更换龙骨,就需要至少十天……这还不算其他的修复工作……”
绝望的情绪,在狭小的空间里蔓延。
拉姆的两个学徒已经彻底放弃了思考,只是缩在角落,身体抖个不停。
雷恩靠在身后的箱子上,胸膛因为沉重的呼吸而起伏。莉娜的话,对他而言,不啻于最后的宣判。
但他疲惫的脸上,却没有出现众人预想中的颓丧。
他站直了身体。
那双因为力竭而黯淡的眸子里,非但没有熄灭,反而重新凝聚起一股凶悍的斗志。
那是在蜂巢岛面对围剿时,在颠倒山硬撼海军时,才会出现的,属于挑战者的气势。
他看着莉娜,看着拉姆,最后看着那堆象征着希望的木材。
清扫威士忌山,只是一个开始。
现在,这场对抗天灾、争分夺秒的战斗,才真正开始。
“三天吗?”
雷恩咧开嘴,露出一口被血污染红的牙齿。
“足够了。”
“拉姆。”他转向船匠,下达了第一个命令。
“现在,把你脑子里最疯狂,最大胆的改造方案,告诉我。”
“钱和材料,管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