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家沟的晚风裹着松针的寒气,刮在脸上像小刀子。陈怀夏背着清云道长站在慈云寺废墟前,勘探铲在手里转了半圈,东北汉子的喉咙里发出低沉的警示。
夕阳,把黑影的轮廓拉得老长,深蓝色马褂的下摆随风摆动,手里攥着的东西反射着青黑色的光,在残垣断壁间格外瘆人。
“林叔?”陈怀夏试探着喊了一声,声音在空旷的山谷里打了个转,撞在坍塌的佛像上弹回来。
黑影没有动,慈云寺残存的梁柱突然发出“咯吱”声,像是被什么东西压着在缓慢变形。怀夏怀里的血玉突然发烫,林嫚砚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那不是爹……他身上的阴气……比邪祟王还重……”
红光从血玉里渗出,在怀夏身前织成道屏障。他这才看清,黑影脚下的青石板上刻着与灵泉池底相同的纹路,只是这些纹路里流淌的不是红光,而是青黑色的雾气,正顺着地脉往拉林河方向蔓延。
黑影手里攥着的东西也露出全貌——是块巴掌大的青铜镜,镜面泛着青黑色,边缘刻着与邪祟王胸口相同的印记。
“你是谁?”陈怀夏把清云道长轻轻放在断墙上,握紧勘探铲一步步上前。
黑影缓缓转过身,夕阳的余晖恰好照在他脸上,那张与林哲一模一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白完全变成青黑色,嘴角裂到耳根,露出尖细的獠牙。
“我是……林哲啊……”黑影的声音像是两块石头在摩擦,青黑色的雾气从他嘴里喷出,在空气中凝成锁链的形状,“怀夏,把血玉给我,咱们一起……完成先祖的大业……”
他伸出手,青黑色的指甲足有寸长,指甲缝里还沾着暗红色的血渍。
“你不是我爹!”林嫚砚的声音在血玉里爆发,红光突然暴涨,将黑影逼退半步,“我爹绝不会用邪祟的力量!你是残魂化成的傀儡!”
血玉碎片组成的红光中浮现出林哲的影像,他正在密室里用桃木剑自残,鲜血滴在青铜盒子上,“爹在净化自己的血脉!他早就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黑影发出刺耳的狂笑,青黑色的雾气在他周身聚成个巨大的漩涡:“牺牲?那是愚蠢!”
他突然指向拉林河方向,“邪祟王本体即将苏醒,林家血脉将成为祭品,这是几百年前就定下的契约!”青铜镜突然发出强光,照在慈云寺残存的壁画上,原本模糊的图案变得清晰——上面画着金兀术用林家先祖的血祭血玉的场景。
陈怀夏这才注意到,壁画角落里还画着个穿着道袍的人,手里拿着与清云道长一模一样的桃木剑,正在偷偷往血玉里注入金光。“那是圆通观的先祖!”林嫚砚的声音带着激动,红光中浮现出古籍里的记载,“当年是圆通观道长偷偷修改了血契,才让封印延续至今!”
黑影的青黑色眼睛死死盯着壁画,青铜镜突然转向陈怀夏:“可惜啊,几百年的算计,就差最后一步!”他猛地挥手,青黑色的锁链从漩涡里飞出,缠向陈怀夏怀里的血玉,“把血玉交出来,我让你当新的血契守护者!”
“做梦!”陈怀夏挥起勘探铲斩断锁链,血玉碎片突然飞出掌心,在他头顶组成个圆形阵法。红光与勘探铲的金光交织成网,将黑影罩在里面。他趁机冲到壁画前,发现壁画后面是空的,露出个黑漆漆的洞口,里面渗出的阴气比黑影身上的还要浓郁。
“那是慈云寺的地宫!”清云道长不知何时醒了过来,虚弱的声音带着焦急,“里面藏着血契原本!当年金兀术就是在那里签订的契约!”
老道长从怀里摸出个罗盘,指针疯狂指向洞口方向,“快毁掉血契!否则拉林河底的邪祟王本体……”
话音未落,黑影突然爆发出震天的咆哮,青黑色的雾气猛地膨胀,竟撑破了红光阵法。他的身体在雾气中变得越来越大,露出由无数锁链组成的真身,胸口的邪祟印记与青铜镜上的图案完全吻合。
“地宫是我的地盘!”黑影嘶吼着冲向洞口,青铜镜在他手里旋转,发出刺耳的嗡鸣。
“拦住他!”林嫚砚的声音带着决绝,血玉红光突然分成两道,一道缠住黑影的腿,一道组成光桥通向洞口。
陈怀夏踩着光桥冲进地宫,里面的景象让他倒吸口凉气——地宫中央的石台上放着个巨大的青铜鼎,鼎里插着三枚血玉碎片,碎片之间用金线连接,组成个与灵泉阵法相同的图案。
石台上还放着个泛黄的卷轴,上面用朱砂写着“血契”二字。陈怀夏刚要伸手去拿,就听见身后传来锁链拖动的声响。
黑影站在地宫门口,青黑色的雾气从他七窍里涌出,青铜镜悬浮在他头顶,镜面正对着石台上的青铜鼎:“晚了!血契已经激活!”
青铜鼎里的血玉碎片突然发出红光,与怀夏怀里的血玉产生共鸣。石台上的卷轴自动展开,上面的朱砂字开始流动,组成行诡异的文字:“林家血脉,代代相传,三碎血玉,献祭邪祟,地脉为证,永无轮回。”落款处除了金兀术的印鉴,还有个模糊的林字印章。
“这就是真相……”陈怀夏握紧卷轴,东北汉子的手在微微颤抖。
原来林家世代守护的不是封印,而是献祭的契约!林哲发现了真相却无力改变,只能用自己的方式拖延时间;林婉和林砚的牺牲,不过是在按照契约完成献祭仪式。
黑影发出得意的狂笑,青黑色的锁链从他体内飞出,缠向石台上的青铜鼎:“邪祟王本体马上就要苏醒!到时候整个石头城子都将成为祭品!”
他突然指向陈怀夏,“而你,将成为新的血契守护者,永远困在拉林河底!”
陈怀夏挥起勘探铲劈开锁链,血玉红光突然与青铜鼎里的碎片产生共鸣,在石台上组成个完整的太极图案。他这才发现,鼎里的血玉碎片上刻着细微的纹路,与自己血玉上的正好互补。
“嫚砚,你看!”怀夏指着纹路,“这些纹路能组成镇魂咒!当年道长的先祖不是在签订契约,是在偷偷留下破解之法!”
林嫚砚的红光突然变得明亮,身影在光中变得异常清晰。她伸出透明的手在纹路上滑动,红光顺着纹路流动,组成段完整的咒语。“是镇魂咒的完整版!”
她的声音带着激动,“只要用三碎血玉合璧,再加上圆通观的桃木心,就能彻底解除血契!”
黑影的青黑色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青铜镜突然发出强光,照得陈怀夏睁不开眼。“休想!”黑影嘶吼着冲向石台,青黑色的锁链像毒蛇般缠向青铜鼎里的血玉碎片。
陈怀夏毫不犹豫地扑过去护住石台,血玉红光与鼎里的碎片彻底融合,在他周身形成个巨大的红光屏障。
就在这时,地宫深处突然传来水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从地下河往这边游动。陈怀夏低头一看,石缝里渗出的水正在变红,与拉林河的颜色一模一样。地宫里的阴气变得越来越浓郁,青铜鼎里的血玉碎片开始剧烈震动,发出刺耳的嗡鸣。
“邪祟王本体感应到血玉了!”林嫚砚的声音带着惊恐,红光中浮现出拉林河底的景象——那里有个巨大的黑影正在苏醒,周身缠绕的锁链与黑影身上的一模一样,“它在往这边靠近!地宫下面的暗河连接着拉林河!”
黑影趁机撞向红光屏障,陈怀夏感觉胸口像是被巨石砸中,喷出的鲜血溅在青铜鼎里的血玉碎片上。红光突然暴涨,将黑影弹飞出去,撞在石壁上发出闷响。
陈怀夏这才发现,自己的血滴在碎片上后,碎片表面的邪祟纹路正在消退,露出底下纯净的玉质。
“用你的血!”林嫚砚的声音带着希望,红光中浮现出林哲自残的画面,“爹早就发现了!只有你的纯阳精血能净化血契!”陈怀夏毫不犹豫地咬破指尖,将鲜血滴在每块血玉碎片上,红光顺着碎片间的金线流动,组成个巨大的镇魂咒图案。
黑影发出凄厉的嘶吼,身体在红光中开始寸寸碎裂。他手里的青铜镜掉在地上,镜面裂开的瞬间,里面映出个熟悉的身影——正是被邪祟附身的林哲,他在镜子里疯狂挣扎,青黑色的雾气正从他体内被吸入镜面。“救我……怀夏……”镜子里的林哲发出微弱的求救声。
陈怀夏刚要去捡青铜镜,地宫突然剧烈震动,暗河里的红水喷涌而出,在地面上汇成细小的溪流,朝着青铜鼎方向流动。
石台上的血契卷轴突然燃起蓝火,在火光中化作只纸鹤,飞出地宫洞口。“血契在自我销毁!”林嫚砚的声音带着激动,“镇魂咒起作用了!”
黑影的身体在红光中彻底消散,只留下枚深蓝色的纽扣,与林哲马褂上的一模一样。陈怀夏捡起纽扣,发现上面刻着个微小的林字。
地宫深处的水声越来越近,隐约能听见锁链拖动的声响,还有个低沉的咆哮,仿佛就在耳边。
“快走!”清云道长的声音从洞口传来,老道长拄着断成两截的桃木剑,艰难地往洞口挪动,“地宫要塌了!血契销毁会引发地脉震动!”
陈怀夏抱起青铜鼎里的血玉碎片,跟着道长冲出地宫,身后传来石壁坍塌的巨响。
冲出慈云寺废墟的瞬间,陈怀夏看见纸鹤正往珠尔山东坡的点将台飞去,红光在夕阳下划出道优美的弧线。
拉林河方向传来震天的咆哮,河水突然上涨,青黑色的浪涛越过河岸,朝着蔡家沟方向蔓延。更让人心惊的是,点将台方向闪过道金光,与纸鹤的红光遥相呼应。
“那是圆通观的方向!”清云道长指着金光来源,虚弱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难道还有其他道长在点将台?”老道长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出的血落在地上,竟化作只小小的血玉蝴蝶,往点将台方向飞去。
陈怀夏握紧怀里的血玉碎片,它们正在自动融合,组成块完整的血玉,只是中心还留着道细微的裂痕。林嫚砚的身影在血玉里显得格外疲惫,透明的手轻轻抚上裂痕:“怀夏,裂痕里……有东西……”红光渗入裂痕,浮现出个模糊的影像——是个穿着道袍的人,正在点将台埋下什么东西,手里拿着与清云道长一模一样的桃木剑。
夕阳彻底沉入珠尔山,夜幕开始笼罩山谷。拉林河的咆哮越来越近,青黑色的浪涛已经漫到蔡家沟沟口,带着浓郁的血腥味。陈怀夏背起清云道长,握紧刚融合的血玉,毅然朝着点将台方向走去。血玉在他怀里发出温暖的红光,像是在指引方向,又像是在与点将台的金光产生共鸣。
走到珠尔山东坡的半山腰时,陈怀夏突然停下脚步。点将台的轮廓在夜色中显得格外诡异,上面站着个模糊的身影,正举着桃木剑指向天空。
身影旁边还站着个穿着勘探队制服的人,手里拿着半块血玉碎片,月光照在他脸上——竟是本该已经消散的林砚!林砚似乎察觉到他的到来,缓缓转过身,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举起血玉碎片对准了他怀里的血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