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篝火小镇”的范围,一种与废墟和荒原截然不同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里没有高耸的护盾,也没有坚固的合金围墙,防御依靠的是外围简陋的、由削尖的原木和粗大锈蚀钢板混合搭建的栅栏,以及几座充当了望塔的、摇摇欲坠的旧时代信号塔。但就是这片简陋的聚居地,却散发着一种顽强的生命力。
此时已近傍晚,镇子中央的空地上,几堆真正的篝火正在熊熊燃烧,驱散着渐深的寒意和荒野的黑暗。火光跳跃,映照着一张张饱经风霜、却带着些许松弛表情的脸孔。人们围坐在火堆旁,分享着食物和劣质的酒水,交谈声、孩子的嬉闹声、以及某种弦乐器发出的粗糙却温暖的音调混杂在一起,构成了一曲属于边缘之地的、嘈杂而生动的夜曲。
空气里弥漫着烤肉的焦香、麦酒的酸味,以及淡淡的烟草和牲口气味。对于在死寂废墟和荒凉走廊跋涉了太久的萧寒而言,这种属于人类聚集地的“噪音”与“气味”,竟让他产生了一丝恍如隔世的不真实感。
他收敛了所有气息,如同一个最普通的流浪者,低调地融入小镇的街道。街道是压实的泥土地,两侧是各式各样拼接而成的房屋,材料从原始的木材、石块到废弃的金属板、塑料布,应有尽有,充满了粗犷的实用主义风格。
他的首要目标是补充物资,尤其是干净的饮水、耐储存的食物,以及一份更详细的、关于界域边缘及第六界域的情报。他手头有七枚异能币,在这等规模的小镇,算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但必须谨慎使用。
他先是找到了一处由几个大木桶和过滤器组成的公共取水点,用一小块金属碎片(而非异能币)支付,灌满了自己的水壶。随后,他走向小镇中心那片围绕着篝火的、自发形成的交易区。
这里摊位杂乱,售卖的东西也五花八门:风干的肉条、块茎植物、粗糙的武器、修补过的衣物、一些常见的低阶异兽材料,甚至还有一些从废墟里淘换出来的、不知用途的旧时代零件。
萧寒的目光快速扫过,购买了一些高能量的肉干和压缩粮,并在一个售卖简易地图的摊贩前停下。他需要比老猫给的更详细的地图。
“边缘地带的地图?还要标注异兽活动范围和可能的安全路线?”摊主是个独眼的老头,叼着一个脏兮兮的烟斗,瞥了萧寒一眼,“小子,这玩意儿可不便宜,而且,谁敢保证完全准确?那鬼地方,今天安全,明天可能就冒出一群掠食者。”
萧寒没有说话,只是将一枚异能币放在摊位上。
独眼老头的独眼亮了一下,迅速收起异能币,从怀里掏出一张明显更厚实、标记更详细的鞣制兽皮地图。“喏,这是最新的,三个月前刚从一队折了一半人的狩猎队手里收来的,敢去那边的人可不多了。”
萧寒接过地图,快速浏览。地图上果然标注了许多危险区域,以及一些临时避难点的可能位置,比老猫的简图详尽了数倍。他小心收起,正准备离开,去寻个地方过夜。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在对面一个贩卖烈酒的摊位阴影里,一个靠着墙的、身影有些熟悉的身影,似乎正将目光投向他这边。
那身影并不起眼,穿着普通的灰色斗篷,半张脸隐藏在阴影里。但萧寒对气息的感知远超常人,尤其是在对方似乎并未刻意完全收敛的情况下。
一股阴冷、晦暗,带着一丝土腥气和……淡淡血腥味的气息。
萧寒的心猛地一沉。
他不会认错。
是巴隆!
那个应该在废墟中逃窜的强盗头领,竟然也来到了这座小镇!而且,看他的样子,似乎伤势恢复了不少,正像一条毒蛇,在阴影中冷冷地注视着他。
巴隆显然也认出了萧寒。隔着喧嚣的人群和跳跃的篝火,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短暂交汇。
没有言语,没有动作。
但萧寒清晰地感受到了那股毫不掩饰的、刻骨的仇恨与杀意。
巴隆的嘴角,在阴影中似乎极其轻微地勾动了一下,露出一个冰冷而狰狞的弧度,随即他转过身,无声地消失在了小镇更深处的黑暗里。
萧寒站在原地,篝火的暖意仿佛瞬间离他而去。
短暂的休整计划被打乱了。
这座看似能提供庇护的“篝火小镇”,已然变成了一个新的狩猎场。
而他,既是猎人,也成为了别人的猎物。
补充物资和休息依旧必要,但此刻,优先级最高的,变成了如何在一条四级异能者、经验老道的毒蛇的窥伺下,活下去,并……找机会反杀。
小镇的夜,才刚刚开始。而阴影中的獠牙,已然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