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生桩”一案的尘埃落定,并未给翡翠村带来安宁。
阿谦被关押在水牢里的哀嚎,成了村庄夜半时分挥之不去的噩梦。村民们亲手砸毁的桥梁废墟,像一个巨大的、无法愈合的伤口,横亘在“母亲河”之上,时刻提醒着每一个人:他们,曾被“恐惧”支配。
在这场风暴中,李子木的“威信”与张伟的“威信”完成了一次诡异的逆转。
李子木,这个曾经的“破案神探”,成了村民们不愿提起的“尴尬”。他代表着“冰冷的逻辑”,代表着“揭人伤疤的真相”,人们开始下意识地躲避他。
而张伟,那个“识人不明”的“受害者”,那个“悲天悯人”的“调停人”,那个“尊重传统”的“外来智者”,反而收获了前所未有的“同情”与“信赖”。
张伟很清楚,阿谦,只是一个“消耗品”。一个他用来“测试”村庄防御系统,并顺便**“筛选”**出更多“可用之人”的“探针”。
在阿谦那场“失败”的表演中,张伟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些“失意者”的共鸣。他不需要“恶人”,他只需要“不甘心”的人。
他的目光,锁定了一个新的目标。
玉雕师,陆七。
夜色深重。 当其他工坊早已熄灯,以“避开”晦气时,村西的“上等工坊”里,却依旧灯火通明。
陆七,正赤红着双眼,死死地盯着面前的一块“冰种”翡翠。
他正在雕刻一尊“九龙绕柱”。这是他倾尽心血的杰作,他要用这件作品,在下一次长老会推举时,一举击败那个“老家伙”,夺下那个他梦寐以求的“长老会”席位。
陆七的技艺尚可,在村里能排进前五。但他偏偏心高气傲,自认天下第一。 而压在他头上的,正是村里最受尊敬、德高望重的洪师傅。
每一次,陆七呈上他那“精雕细琢”的作品时,洪师傅都只是看一眼,便摇摇头,给出那个他听得耳朵都起了茧子的评语:“匠气有余,灵气不足。”
“灵气!又是灵气!” 陆七手中的黑曜石刻刀“咔”一声,在龙须的末端崩开了一个微小的豁口。
“该死!” 他暴躁地将刻刀扔在桌上。那是一把用黑曜石打磨的、村里最好的刻刀,但此刻在他眼里,却是一堆“废物”。
“老不死的……他懂什么!!”陆七低吼着,“他那套‘天人合一’的狗屁,不过是仗着‘资历’和‘人脉’!他,陆七,缺的只是一个“机会”!
“你的‘火气’,正在灼烧你的‘玉’。”
一个温和的、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工坊的阴影处传来。
“谁?!”陆七惊得跳了起来,抄起了桌上另一把更粗的石凿。
张伟缓缓走了出来,月光照亮了他那张“人畜无害”的脸。他正“欣赏”地看着那尊尚未完成的“九龙绕柱”。
“张……张先生?”陆七愣住了。 在“打生桩”一案后,张伟的地位已然不同。他不再是“李子木的同乡”,他是“张先生”——那个敢于质疑李子木、并最终被证明“无辜”的智者。
“陆七师傅,深夜打扰,还请见谅。”张伟的姿态放得极低,仿佛一个“仰慕者”。
“……你来做什么?”陆七放下了石凿,但警惕未消。
“我来……欣赏‘杰作’。”张伟走上前,他的目光,精准地落在了那根被崩坏的龙须上。
“可惜了。”张伟“惋惜”地摇头,“如此‘精准’的刀工,如此‘雄浑’的气魄……却被这‘工具’给耽误了。”
“精准”?“雄浑”? 陆七的心猛地一跳。洪师傅和长老们,从不用这种词夸他。他们总说他“刻板”、“用力过猛”。
“张先生……你看得懂玉雕?”
“我不懂玉雕。”张伟笑了,“但我懂‘力量’和‘野心’。” 他转过身,直视着陆七的眼睛。
“陆七师傅,你难道不想让你的这尊‘九龙’,摆在祠堂的正中央吗?”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陆七的心上! 祠堂正中!那是“首席玉雕师”的专属位置,是洪师傅那尊“飘飘欲仙”的《百鸟朝凤》待了几十年的地方!
“……那是洪师傅的位置。”陆七的声音有些干涩。
“‘大师’?”张伟嗤笑一声,他走到了窗边,看着外面那片被砸毁的桥梁废墟。
“一个连‘孩子失踪’和‘河神发怒’都分不清的老人,也配叫‘大师’?”
“洪师傅太老了,他的思想也一样老。”张伟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惋ie”,
“你看,”他指向李子木小屋的方向,“他从一开始,就排斥李子木的‘逻辑’。现在,他一样排斥我的‘见解’。”
“他根本不欢迎‘外来者’的智慧。”
这番话,瞬间在陆七的心中,建立了一个“同盟”。 ——“我们”,是“新”的,“有智慧”的。 ——“他们”(洪师傅、长老会),是“老”的,“保守”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陆七的呼吸急促起来。
“我想说……”张伟缓缓转过身,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狭长的、精致的黑色皮套。
“……你的‘野心’,配得上一把更好的‘武器’。”
他打开皮套。 里面没有流光溢彩的宝石,只有一根……一根类似“铁笔”的东西。它通体黝黑,笔尖处,在月光下,闪烁着一点比星辰更璀璨、更坚硬的……寒芒。
“这是……?”陆七从未见过如此“精巧”的东西。它太细了,太“脆弱”了。
“这是‘礼物’。”张伟微笑着,将它递了过去,“来自我的世界。我们称它为……‘金刚钻’。”
“一把现代‘钻石刻刀’。”
陆七将信将疑地接了过来。这东西,比他最细的黑曜石刻刀还要轻,还要细。 “这……能刻玉?”
“试试。”张伟指向了桌角那块被陆七当做“废料”扔掉的、最坚硬的“黑玉髓”。
陆七深吸一口气。他握住了那支“铁笔”,就像握住了洪师傅的“灵气”一样可笑。他用上了平时雕刻黑玉髓时、足以让手腕发麻的“三分力”。
然后,他划了下去。
没有“咔嚓”的崩裂声。 没有“嘎吱”的摩擦声。
只听见“嘶——”的一声。 那是一种极其轻微、极其顺滑、如同热刀切过油脂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声响!
陆七的手……划空了! 他预想中的“阻力”,根本没有出现!
他震惊地低头。 那块坚硬如铁的黑玉髓上,留下了一道深达半寸、光滑如镜的……“切口”!
“……这……” 陆七的手,开始发抖了。
他不敢相信。他颤抖着,再次握紧刻刀。这一次,他不再“试探”,而是将他全部的“技艺”灌注其上!
他手腕翻飞!
“嘶嘶嘶——”
玉屑,不再是“崩”出来的“石粉”,而是像“刨花”一样,被“卷”了出来! 他脑中那个最繁复、最精细、因为工具“做不到”而只能放弃的“龙鳞纹”,在这一刻,行云流水般地……在黑玉髓上“流淌”了出来!
精准! 高效! 完美!
“……神器……” 陆t七“砰”一声扔掉了刻刀,仿佛那东西烫手。他看着自己那块“废料”,在短短几十秒内,就呈现出了他以往“三天”都达不到的“精度”!
他被这跨越文明的“效率”与“精度”,深深地……震撼了。
“洪师傅的‘灵气’……”陆七喃喃自语,“他那套‘天人合一’的狗屁……”
他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一种病态的狂热,死死盯住了张伟。
“……如果我有这个……”
“它现在是你的了,陆七师傅。”张伟的微笑,如同魔鬼的契约。
“这是‘诚意’。来自‘新世界’的‘诚意’。”
张伟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像在拍一个“新入伙”的“兄弟”。
“一个‘老’的时代,即将结束了。” “而你,”他指着那尊“九龙绕柱”,“将是‘新时代’的……开创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