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乐的时光总是溜得飞快,七天假期,仿佛只是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尾声。空气里开始弥漫起淡淡的离愁。
临走前的那个晚上,家里的气氛明显沉闷了许多。母亲梁如意一边帮着刘峰收拾行李,一边不住地往他包里塞家乡的腊肉、特产,仿佛要把这半年的牵挂都打包进去,嘴里反复念叨着:“在外面别舍不得吃,看你瘦的……干活别太拼命,身体要紧……”
父亲刘革命话不多,只是默默坐在一旁抽烟,最后拍了拍刘峰的肩膀,沉声道:“家里不用惦记,有我。在外头,稳当点。”
最不舍的是两个孩子。悦悦似乎明白了爸爸又要离开,紧紧抱着刘峰新给她买的书包,大眼睛里噙满了泪水,瘪着小嘴强忍着不哭出来,那模样看得刘峰心都要碎了。他蹲下身,将女儿和咿呀学语的润宝一起搂在怀里,用力地亲了亲他们的小脸蛋,保证道:“爸爸很快就再回来看你们,给你们带更好的礼物!悦悦要听妈妈和爷爷奶奶的话,帮爸爸照顾弟弟,好不好?”
雯子最是坚强,她利落地帮刘峰检查着行李,脸上带着笑,但微微泛红的眼圈和偶尔的失神,还是泄露了她内心的不舍。夜里,她紧紧依偎在刘峰身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用身体的温度传递着无声的依恋与支持。
第二天,在亲人依依不舍的目光和反复的叮咛中,刘峰还是背起了那个沉甸甸的双肩包,踏上了返回深圳的旅程。
这一次,他选择了坐火车。不同于来时归心似箭买了折扣机票,返回时,从内地往深圳去的机票几乎没有折扣,价格高昂。如今每一分钱都凝聚着汗水,他算计得清楚,坐火车能省下不少,这笔钱,够给家里添置不少东西,或者作为他尝试雯子提出的二手平板生意的小小启动资金。
运气不错,他买到了座位票。虽然比不上卧铺舒适,但比起他初来深圳时,只能挤在车厢连接处站十几个小时,已是天壤之别。
火车在熟悉的铁轨上哐当哐当地前行,窗外的景色从家乡的田野丘陵,逐渐变为南国连绵的青山和密集的厂房。车厢里挤满了和刘峰一样,带着大包小包、奔赴特区寻找机会的务工者,空气中混杂着泡面、汗水和烟草的味道。
刘峰靠在硬座椅子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心境与半年前南下时已截然不同。那时,他心怀迷茫与背水一战的决绝,前途如同车窗外笼罩的晨雾,看不真切。而此刻,他心里装着的是家里温暖的灯光,是妻儿父母不舍却支持的眼神,是银行卡里踏实增长的存款数字,还有一个与妻子共同构思的、清晰而充满希望的小目标。
这半年的分离是苦涩的,但回报亦是沉甸甸的。他不再是那个被动承受生活压力的刘峰,而是拥有了选择权和规划能力的奋斗者。
为了下一次更好的团聚,为了那个共同的小家未来。 这个信念,像一团火,在他胸中燃烧,驱散了离别的伤感,注满了前行的力量。
经过十四个小时的颠簸,火车终于在晨曦中缓缓驶入了深圳站。熟悉的、潮湿闷热又充满活力的空气瞬间包裹了他。
刘峰没有耽搁,随着人流快步走出车站,搭乘地铁,直奔岗厦村的出租屋。他将行李简单地放下,甚至来不及换下那身带着旅途疲惫和汗味的衣服,只是用冷水用力抹了把脸,清醒了一下头脑。
镜子里的自己,眼神不再有初来时的游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的坚定。短暂的休憩是为了积蓄力量,而真正的战场,在等待着他。
他锁好门,快步走向通天地市场。清晨的华强北已经开始苏醒,拉货的小推车轱辘声、店铺卷闸门拉起的声音、早起的商户打招呼声,交织成一首熟悉的、充满生机的序曲。
当他走到老赵的维修柜台时,老赵刚开门不久,正在擦拭柜台。
“老赵!”刘峰喊了一声。
老赵闻声抬头,看到风尘仆仆却精神奕奕的刘峰,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哟!回来啦!家里都好吧?”
“都好!”刘峰笑着应道,顺手接过老赵手里的抹布,“我来。”
他熟练地拉开自己工作台的抽屉,拿出工具,检查了一下假期前未完成的几台待修机器。没有任何过渡,他就像一颗从未离开过的螺丝,立刻精准地拧回了这台名为“深圳”的庞大机器上,重新开始了高速的运转。
只是这一次,他的心中,不仅装着维修台,更装着一个远在故乡的、需要他用心经营和守护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