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内灯火通明，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光芒，将满桌珍馐映照得色泽诱人。
沈屹然端坐在黎鲤对面，姿态优雅却疏离，修长的手指偶尔轻触酒杯，却很少伸向碗筷。
黎鲤托着下巴，注意到对方几乎没怎么动筷，就连最爱的清蒸东星斑也只是浅尝辄止，终于忍不住开口。
“屹然哥，是桌上的这些菜不合口味吗？”他的声音轻柔，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沈屹然抬眸，对上黎鲤关切的视线，唇角牵起一个淡淡的弧度：“没有，就是不怎么饿。”
这个回答显然不能让黎鲤满意。他微微前倾身子，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那哪行，就算不饿也要吃一些，不然对身体不好。”
说着，他下意识地瞥了眼沈屹然比三年前清瘦几分的脸颊，心头泛起一阵细密的心疼。
沈屹然垂下眼帘，长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他习惯性地用指节轻轻敲了敲桌面，这是思考时的小动作。“谢谢小黎，我会自己吃的。”他的回应礼貌而疏远，像是一道无形的屏障。
黎鲤的眉头几不可见地蹙起，明显不满意对方的这个回复。
“我看你根本就是在敷衍我。”黎鲤突然站起身，动作快得让身旁的顾渊都愣了一下。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黎鲤执起公筷，目光在满桌佳肴间快速扫过。他的动作精准而迅速，仿佛早已将沈屹然的喜好刻在了心里。
“这是你最爱吃的蟹粉狮子头，我记得你以前能连吃三个。”第一块饱满的狮子头落入沈屹然碗中，酱汁在白玉碗底晕开一小圈琥珀色。
沈屹然微微一怔，还没来得及开口，黎鲤又转向另一道菜。
“松露焗虾，你以前总说这家做得最地道。”几只饱满的大虾紧接着落入碗中，松露的香气随之弥漫开来。
“还有这个，清炒芦笋，你说过最喜欢它清脆的感感。”嫩绿的芦笋整齐地码在碗边，像一小排翠玉。
黎鲤一边夹菜，一边如数家珍般地念叨着，完全没注意到包厢里突然安静下来的气氛。
涂阖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一幕，指尖无意识地在茶杯边缘摩挲。
“小黎，你屹然哥又不是小孩了，哪里需要你这么照顾。”顾渊看着跟以前一样喜欢操心的黎鲤，露出一个无奈又了然的微笑，轻轻摇了摇头。
“够了，小黎。”沈屹然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可黎鲤仿佛没听见，又夹起一块东坡肉：“这个必须吃，你以前总嫌太肥，但其实瘦的部分很入味......”他的动作突然顿住，因为沈屹然已经抓住了他的手腕。
那触感温热，让黎鲤的心跳漏了一拍。
“真的够了。”沈屹然的声音低沉，目光复杂地看着面前堆成小山的碗，“我吃不完这么多。”
黎鲤这才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耳根微红，却强装镇定地放下公筷：“那...那你至少每样尝一点。”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软，带着几分恳求的意味。
沈屹然凝视着碗中堆积的食物，久久没有说话。
那些确实都是他爱吃的菜，黎鲤记得分毫不差。就连狮子头要挑小个的，虾要选弯度最完美的这些细节，他都一一顾及到了。
这份过于用心的关怀，让沈屹然心头泛起一丝异样。他抬眸看向黎鲤，发现对方正紧张地盯着他，那双总是明亮的眼睛里盛满了期待。
“我...”沈屹然刚要开口，黎鲤就急切地打断他。
“要不我先帮你把虾剥了？你以前最讨厌剥虾了。”说着又要伸手去拿虾。
“不必了。”沈屹然按住他的手，轻轻叹了口气，“我自己来。”
在黎鲤灼灼的目光注视下，沈屹然终于执起筷子，夹起一块芦笋送入口中。他咀嚼得很慢，像是在细细品味，又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黎鲤见状，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像是得到了莫大的奖励。他满足地坐回座位，却仍不忘叮嘱：“狮子头要趁热吃，凉了就腥了。”
“你啊你，打小就跟个小管家一样。”顾渊在一旁忍不住轻笑出声，换来黎鲤一记瞪视。
涂阖垂下眼眸，唇角勾起一个若有似无的弧度，不知在想些什么。
沈屹然安静地吃着，速度却明显快了些许。他能感觉到黎鲤的目光始终落在他身上，那目光太过炽热，仿佛他不认真吃就要被数落了。
突然，涂阖清冽的嗓音突然在餐桌上响起，打破了先前的微妙氛围。
他执起青瓷茶盏，袅袅茶烟模糊了他狭长眼眸中的神色：“黎鲤和顾学长在一起挺久了吧，你们感情真好。”
他说话时目光轻轻掠过黎鲤低垂的侧脸，最后落在顾渊身上。
顾渊闻言立即扬起一个明朗的笑容，伸手揽住黎鲤的肩膀，指尖在他肩头轻轻捏了捏：“对，在一起两年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自豪，转头看向身旁的黎鲤时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说起来还是我追的他，当时在画室门口等了他整整一个月。”
然而被点名的黎鲤却始终没有抬头。他专注地盯着碗里晶莹的米粒，筷子无意识地拨弄着其中一小块东坡肉，仿佛那是什么需要精心研究的艺术品。
暖黄灯光在他低垂的睫毛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让人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
他像是完全没有听见对话般，夹起一块芦笋慢慢送入口中，咀嚼的动作细致得过分。
“你们的感情真是让人羡慕。”涂阖继续道。
“还好。”听到这里的顾渊搭在黎鲤肩头的手微微收紧，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却还是保持着得体的弧度。
餐桌上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凝滞，只有黎鲤碗筷轻轻碰撞的细微声响。
涂阖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唇角勾起一个若有似无的弧度。他优雅地抿了口茶，不再言语，仿佛刚才那个问题真的只是一时兴起的寒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