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街之上，游人如织，笑语喧阗，各式精巧的灯笼将夜色点缀得如同白昼，路旁摆放的百花争奇斗艳，暗香浮动。
在这熙攘的人潮里，容阖与沈屹然并肩而行，无疑是两道极其惹眼的风景。
容阖一身雨过天青色的杭绸直裰，衬得他肤白如玉，眉眼灵动，因着节日而格外兴奋，颊边泛着健康的红晕，像一颗鲜活饱满的果子，在灯火下闪着莹润的光。
沈屹然，则是一袭月白长衫，身姿挺拔如孤松独立，气质清冷似山间寒玉，墨发间那根青玉竹叶簪更为他增添了几分难言的雅致。
他神色虽淡，目光却总在不经意间落在身侧雀跃的少年身上，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专注与柔和。
这两人，一个热烈如骄阳，一个清冷似皎月，走在一处，和谐得仿佛本该如此，却又因那过于出众的容貌与气质，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那两位公子，生得可真俊……”
“是呢，尤其是那位穿月白衣衫的，真真是谪仙般的人物……”
“旁边那位小公子也好看，活泼得讨人喜欢……”
这些目光和议论，沈屹然恍若未闻，依旧步履从容。
容阖却有些敏感地察觉到了，他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下意识地往沈屹然身边靠得更近了些，几乎要贴上他的手臂，仿佛这样就能隔开那些过于灼热的视线。
就在这时，一位身着浅粉衣裙、面上覆着一层轻薄白纱的女子，似乎鼓足了勇气，莲步轻移，穿过人群，径直走到了他们面前，恰好挡住了去路。
她目光落在沈屹然身上，眼波在水晶灯笼的光影下显得盈盈动人。
她微微福了一礼，声音娇柔婉转：“二位公子安好。”
她抬起纤纤玉手，手中握着一枝开得正艳的红色杜鹃，花瓣上还带着晶莹的露珠，显然是精心挑选过的。
她将杜鹃花递向沈屹然，语气含羞带怯，却又带着大胆的期待：“今日花朝佳节，小女子想将这朵杜鹃，赠予公子。”
在花朝节的风俗里，女子向男子赠花，其含义不言自明，乃是表达倾慕之心的一种委婉方式。
容阖的脸色几乎是瞬间就沉了下来。
他原本挂在脸上的灿烂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一双明亮的眸子紧紧盯着那朵刺眼的红花和那只递花的手，心里像是打翻了醋瓶子，酸涩之气直冲头顶。
他甚至没等沈屹然有任何反应，一个箭步就跨上前，结结实实地挡在了沈屹然与那女子之间，用自己不算特别宽阔的背影，隔断了那含情脉脉的视线。
“不用了！”容阖像是护食的幼兽，竖起了全身的绒毛，“他不收别人的花！”
那女子显然没料到会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而且态度如此强硬。
她怔了一下，看着眼前这个面容精致却怒气冲冲的少年，见他与沈屹然姿态亲近，便下意识地以为他们是兄弟。
她定了定神，努力维持着温婉的仪态，柔声道：“这位小公子，即便你是这位公子的弟弟，也不能……不能如此随意地替他做决定呀。”
她语气里带着几分规劝的意味，仿佛在说容阖不懂事。
这两个字，像两根针，精准地扎进了容阖最在意的地方，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眼睛瞪得圆圆的，又急又气地反驳：“我才不是他弟弟！”
他讨厌这种被归为兄弟的关系，他和他……才不是那样的！
那女子被他激烈的反应弄得又是一愣，她看着容阖那张因怒气而更加秾丽鲜明的脸，语气依旧温和，却带上了探究的意味。
“既然这位小公子并非令弟，那就更不应该如此干涉这位公子收不收花了？”
她实在不明白，这少年为何要如此强硬地替人拒绝。
突然，一只温暖干燥的手轻轻搭上了容阖的肩膀，是沈屹然。
沈屹然上前一步，与容阖并肩而立，那只手并未离开他的肩膀，反而带着安抚的力道，轻轻按了按。
他的目光平静地落在那个持花的女子身上，声音清越，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疏离与明确。
“这位姑娘的好意，在下心领了。”他微微颔首，算是致意，但接下来的话语却斩钉截铁，“这花，就不必了，我不收别人的花。”
他的拒绝直接而彻底，没有留下任何转圜的余地。
那女子握着杜鹃花的手微微一颤，脸上的面纱虽然遮住了她的表情，但那双露出的眼眸中，瞬间闪过一丝清晰的失落和尴尬。
她看了看神色冷淡的沈屹然，又看了看被他护在身侧，虽然依旧气鼓鼓但眼神里已带上几分不自觉依赖的容阖，似乎隐隐明白了什么。
“……是，是小女子唐突了。”她低声说道，再次福了一福，便转身匆匆离去，那抹粉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熙攘的人流中。
一场小小的风波，似乎就此平息。
然而，容阖心头的火气却并没有因为那女子的离开而消散，反而有种无处发泄的憋闷。
他猛地扭过头，一双燃着暗火的眸子，气呼呼地瞪向身旁罪魁祸。
“都怪你，招蜂引蝶。”都是因为他！长成这样，到处招蜂引蝶！
沈屹然垂眸，对上他那双写满了控诉和委屈的眼睛，看着他还微微鼓着的腮帮子，像只储满了坚果的松鼠。
“我哪有，你这是污蔑。”他搭在容阖肩上的手非但没有松开，反而顺着他的手臂滑下，极其自然地握住了他的手腕。
“哼！”容阖转头不看他。
“生气了？”沈屹然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几不可闻的调侃，指腹在他微烫的腕间轻轻摩挲了一下。
容阖想要甩开，却又贪恋那掌心传来的温度和力道，最终只是别扭地动了动手腕，没有挣脱，嘴上却不饶人:“谁让你，谁让你到处惹事的。”
“好，我的错。”沈屹然捏了捏他的脸。
“我们回家，回你家，好不好，不想逛了。”青衫少年不想自己的宝贝被别人觊觎，只想自己单独欣赏。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