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货币体系崩溃的余烬尚未完全冷却,空气中弥漫着绝望的灰烬与虚无的气息。祭祀广场上,人群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稀疏,许多人依旧蜷缩在自家的阴影里,被剥夺了奋斗意义后的麻木笼罩着他们。但这一次,钱贝贝站在高台上,身边没有龙奕煊显化的虚影,只有她独自一人,面对着这片由她亲手造就的废墟。
她的目光扫过下方那些眼神空洞、或是带着残余恐惧的面孔,声音透过系统能量传来,不再带有神性的威严,反而透出一种近乎冷酷的务实。
“旧币已死,贪婪的惩罚已然降临。”她开门见山,再次确认了那个无人能否认的事实,“但龙神并非只司毁灭,亦掌新生。在黑烬之中,亦有新芽萌发的可能。”
她的话让死水般的人群泛起一丝微弱的涟漪。新生?在这片什么都已失去的废墟上?
“然而,新生,并非无差别的恩赐,亦非对过往罪孽(她意指普遍的贪婪)的宽恕。”钱贝贝的语气斩钉截铁,“新的秩序,必须建立在实在的付出与被验证的贡献之上,而非虚幻的投机与巧取豪夺。”
接着,她宣布了废墟之上的新生法则:
“即日起,将根据每个人在旧体系彻底崩溃前,所记录在案的、确凿无疑的劳动与贡献,发放有限的‘新神赐币’,作为重建部落、重启生产的启动资金。”
她详细说明了规则,这些规则与旧体系截然不同:
1. 核算依据: 以岩管理的仓库记录、借贷所的原始借贷与偿还记录(排除了纯粹投机性借贷)、以及各部族长老(其权威已被架空,但作为历史见证人)提供的关于狩猎、耕作、手工业贡献的佐证为依据。
2. 向劳动倾斜: 评定标准极度向直接的物质生产者和关键的公共服务者倾斜。例如:
· 岩这样兢兢业业的仓库管理者,因其在动荡中守护部落根基,将获得最高等级的评定。
· 那些在田地里踏实耕耘、产出稳定粮食的农人,评定等级较高。
· 技艺精湛、制作了耐用工具或武器的工匠,也会得到认可。
· 甚至包括那些在鸠叛乱时,听从征召、参与防御劳役的普通自由民,他们的付出也被计入。
3. 惩罚与排除: 纯粹的投机者(如彩羽鸡泡沫中的炒作者)、被证实参与叛乱的核心分子、以及那些在旧体系中依靠盘剥和欺诈获利的人,将被排除在首批分配名单之外,或评定极低。
4. 有限与绑定: “新神赐币”总量被严格限制,远少于旧币泛滥时的规模。并且,这些新币在初期将被标记用途,只能用于向部落指定的渠道(如重启的盐井、铁矿、公共粮种发放处)兑换特定的生产资料和生存必需品,无法用于纯粹享乐或再次的金融投机。
5. 岩的核心角色: 钱贝贝指定岩作为“新生基金”评定与发放的总负责人,赋予他极大的裁定权,相信其稳健与公正的品格能最大程度保证公平。
这个消息,如同在死寂的潭水中投下了一块石头。
那些曾经默默劳作、却在旧泡沫中被忽视甚至嘲笑的人,眼中第一次亮起了微弱的光。他们以为早已被遗忘的汗水,竟然成了新生的凭据?
而曾经风光无限的投机者和盘剥者,则面色惨白,他们意识到,在新的规则下,他们可能真的要从零开始,甚至是从负数开始。
岩接过这个沉重而光荣的使命,感到肩头压力巨大。他知道,这或许是这个部落避免彻底沉沦、重新爬起来的最后机会。他必须极其谨慎、绝对公正地运用这份权力。
钱贝贝看着台下开始浮现出的、混杂着希望、忐忑、以及新一轮算计(但被严格限制)的复杂情绪,心中并无多少成就感。这不过是她在离开前,基于冰冷的数据和逻辑,为这个实验场留下的一个“对照组”。她想看看,一个剥离了金融泡沫、强调实体贡献的体系,能否真正孕育出不同的结果。
“记住,”她最后说道,声音带着一种疏离的告诫,“新币的价值,不在于它本身,而在于它所能换取的生产资料,以及你们用这些资料创造出的实实在在的财富。龙神注视着,劳动,才是唯一的救赎。”
她没有承诺未来,没有描绘蓝图,只留下了这冷酷而务实的信条,以及一套建立在废墟之上、试图回归价值本源的、脆弱的新规则。
说完,她转身离去,将重建的艰难与希望,一并留给了岩和这片饱经创伤的土地。
这是她在离开前,为这个位面播下的最后一颗种子。是会在废墟中顽强新生,还是再次被固有的贪婪与混乱吞噬,已不在她的掌控之内。她的目光,已投向了因龙奕煊的介入而失控的、未知的跃迁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