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龙异象之后,韩非能清晰地感觉到,自身与此方天地的联系达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密程度,仿佛他一个念头,便能引动万里河山的气机。然而,与之相对的,是灵台深处那部星穹法典的呼唤,也一日强过一日。那呼唤不再仅仅是微弱的感应,而是如同洪钟大吕,带着一种“功德圆满,当归去来”的明确意念,清晰地回荡在他的神魂之中。
此界的使命,驱除鞑虏,恢复中华,立法度,开太平……已然基本完成。一个以“法理”为基石的全新秩序正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茁壮成长。他知道,自己离开的时刻,正在迫近。
飞升,固然是追求更高境界的契机,但身后这偌大的帝国,这倾注了他无数心血的“法照大明”之业,又该托付于何人?此事若处理不当,他离去之日,便是天下再度陷入动荡之时。这绝非他所愿见。
于是,在无人察觉的日常政务之下,韩非开始了他隐秘而至关重要的布局——安排身后事,选拔并培养可靠的继承者。
他没有大张旗鼓,也没有流露出任何异常。依旧每日临朝,处理奏章,召见大臣,甚至偶尔还会亲自去金陵城内的官学视察,看着那些稚嫩的孩童诵读《大明律》,眼中流露出欣慰。但在他平静的外表下,一场关乎国本的无形考察,已然展开。
他首先排除了殷天正、韦一笑等明教元老。他们或年事已高,或性情不羁,并非执掌庞大帝国的合适人选,更是他未来探索星穹的潜在同行者(或许)。五散人等,亦非治国之才。
他的目光,更多地投向了那些在新时代成长起来,深刻理解并坚定奉行“法理”理念的年轻一代,以及少数几位虽出身旧体系,但经过改造,已彻底融入新朝的重臣。
彭莹玉,精于钱粮度支,为人清廉,对新政理解透彻,是稳定局面的柱石,但开拓进取稍显不足。
冷谦,铁面无私,执掌法司,是《大明律》最坚定的扞卫者,可保司法独立,然过于刚硬,缺乏变通。
宋远桥,君子之风,顾全大局,在武林与朝堂间皆有威望,可团结各方,但武当派背景或许会引来非议。
还有一人,引起了韩非的特别注意——朱元璋。此人在北伐与建国过程中立下不少功劳,尤其在基层军政事务中展现出相当的才干与手腕,如今已是一方都督。他出身底层,了解民间疾苦,对韩非更是表现得忠心耿耿,学习新政也最为积极。然而,韩非以其大宗师的敏锐灵觉,能隐隐感知到此人内心深处潜藏极深的权欲与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
“此子可用,但需以法度严加约束,且……非是首选。”韩非心中自有评判。
除了观察,韩非也开始有意识地进行培养和测试。他会将一些涉及律法解释、政策权衡的难题,抛给不同的官员,观察他们的应对与思路。他会在朝会上,故意就某些敏感议题引发辩论,看谁能秉持“法理”根本,而非一味迎合上意或固守派系之见。
这一日,韩非召见了已在武院深造毕业、并在北疆历练数年,如今已是青年将领的张无忌。当年的病弱少年,如今已长成英挺沉稳的青年,一身修为虽不及韩非,却也将九阳神功与乾坤大挪移练至相当火候,更难得的是心性仁厚,明辨是非,对韩非所立的“法理”之道信奉至极。
“无忌,若由你执掌一部,遇麾下悍将居功自傲,触犯《兵律》,当如何?”韩非看似随意地问道。
张无忌毫不犹豫地回答:“回陛下,当依《大明律》及《兵律》条文,交由宪兵司与军事法庭审理定罪!功是功,过是过,绝不能因功废法!此乃陛下立国之本,亦是军队保持战斗力与纯洁性的关键!”
韩非微微颔首,又问:“若此将为你的生死兄弟,曾救你性命呢?”
张无忌脸上闪过一丝挣扎,但很快坚定下来:“陛下,法理无亲。若徇私情,则法度崩坏,日后如何统领全军,如何面对天下百姓?臣……会亲自监督,确保依法处置,事后……再以私人身份,照顾其家小,偿还恩情。”
看着张无忌那清澈而坚定的眼神,韩非心中有了几分计较。此子或许稍欠杀伐决断的狠辣,但守成有余,且能牢牢守住“法理”底线,是避免人亡政息的合适人选之一。
他又单独召见了朱元璋,问了他同样的问题。
朱元璋的回答则显得更加“周全”:“陛下,此等悍将,自当依法严办,以儆效尤!然,亦需考虑其在军中之影响力,可先夺其兵权,明升暗降,再罗织……再搜集证据,交由法司审理,务求稳妥,避免激起变故。至于私情……为国尽忠,岂能因私废公?”他话语铿锵,眼神却微微低垂。
韩非听出了其中的权术与算计,未置可否,只是让他退下。
经过长时间的观察、培养与暗中测试,韩非心中渐渐有了一个模糊的方案。他或许不会指定单一的继承者,而是倾向于建立一个以《大明律》为绝对核心,由数位理念相通、能够相互制衡的重臣组成的集体领导机制,再辅以张无忌这类年轻、纯粹的代表作为监督与象征。
当然,这一切都还在酝酿之中。他需要时间进一步考察,也需要为这个可能的“集体领导”框架,奠定更坚实的制度基础,确保即使他离开,这套机制也能在《大明律》的轨道上自动运行。
与此同时,他也在不动声色地,将一些超越此界理解的、关于星穹法典与更高层次世界的模糊信息,以“梦境启示”、“古籍残篇”等形式,零星地透露给极少数核心人物,如殷天正、彭莹玉等,让他们提前有所心理准备。
常遇春某次护卫韩非巡视河工时,忍不住问道:“陛下,俺最近总觉得您……好像在安排什么大事?是不是又有哪个不开眼的家伙要倒大霉了?”
韩非看着这位一路跟随自己、心思单纯的猛将,难得地露出了一个温和而复杂的笑容,拍了拍他的肩膀:“遇春啊,朕是在想,怎样才能让这大明江山,永远如今日这般,法理昭昭,百姓安康。”
常遇春似懂非懂,挠着头道:“有陛下在,肯定没问题!谁敢捣乱,俺第一个砍了他!”
韩非笑了笑,没有再多言,只是望向远方的目光,愈发悠远。
星穹的呼唤愈发急切,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他必须在自己离开之前,为这“法照大明”的伟业,铺就好一条能够持续前行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