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离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阿不思·邓布利多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并没有立刻走进来。
而是仿佛给了里面的人一个适应他存在的时间。
他穿着那件星星月亮的紫色睡袍。
外面随意罩着一件深色斗篷。
银发和长须梳理得一丝不苟。
脸上带着温和的、令人心安的笑容。
“晚上好,洛夫古德先生。”
邓布利多的声音低沉而慈祥,像温暖的蜂蜜酒。
“看到你清醒过来,真是太好了。”
“波比——庞弗雷夫人——告诉我你恢复得不错。”
“但这并不意味着你可以掉以轻心。”
他缓步走进来。
半月形眼镜后的蓝色眼睛迅速而细致地扫过刘备的脸庞。
捕捉着每一丝细微的表情。
刘备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虚弱而顺从。
他微微点了点头。
用干涩的喉咙发出生硬的声音:
“thank you... headmaster.(谢谢您……校长。)”
他的眼神努力维持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茫然。
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如同受惊的小兽打量着看似无害的来访者。
邓布利多走到床边。
并没有靠得太近。
拉过一把椅子坐下。
“首先,也是最重要的,我希望你知道,你现在非常安全。”
他的语气十分肯定。
“奎里纳斯·奇洛已经不再担任霍格沃茨的教授。”
“并且永远不会再靠近这座城堡。”
“霍格沃茨会保护她的学生,这一点请你绝对放心。”
他仔细观察着刘备听到奇洛名字时的反应。
刘备适时地流露出一丝放松和后怕。
低声重复道:“Safe... good.(安全……好。)”
他蜷缩了一下手指,仿佛仍在害怕。
“那么,如果你觉得可以。”
邓布利多的声音更加柔和。
像在引导一个受惊的孩子回忆并不愉快的梦境。
“能不能告诉我,那天晚上,奇洛教授为什么要追赶你?发生了什么?”
刘备深吸一口气。
仿佛回忆让他痛苦。
他开始用预先准备好的、破碎的英语词汇。
夹杂着笨拙的手势,描述起来:
“he... chase me... in corridor.(他……在走廊追我……)”
“Red light...from his wand... very bad pain.(红光……从他魔杖……很疼……)”
“I run...fall... very scared...(我跑……摔倒……非常害怕……)”
他特别强调了钻心咒带来的痛苦(“bad pain”)。
并反复描述自己的恐惧(“very scared”)。
对奇洛的动机则完全表示“Not know why...(不知道为何……)”
邓布利多静静地听着。
不时微微点头,鼓励他继续说下去,没有打断。
当刘备描述到摔倒后,极度恐惧时。
邓布利多才温和地介入:
“我明白了,一段非常可怕的经历。”
“那么,在那之后,我感觉到了一股……非常强大的能量波动。”
“还有一柄似乎从墙上脱落的剑。”
“那个时候,你是什么感觉呢?”
关键问题来了。
刘备内心紧绷。
但脸上维持着困惑和努力回忆的表情。
他选择了方案b,将力量归因于失控。
“Feel... body very hot...(感觉……身体很热……)”
他用手按着自己的胸口。
眉头紧锁,仿佛在描述一种极不舒服的生理体验。
“Inside... like... like explode...(里面……像……要爆炸一样……)”
“then...loud noise... everything shake... then... dark... nothing...(然后……很大声响……一切都摇晃……然后……黑了……什么都不知道了……)”
对于那柄剑。
他则指向墙壁。
做出一个爆炸的手势:
“his magic...hit wall... thing fly...(他的魔法……打中墙……东西飞过来……)”
坚决地将自己从中剥离出去。
邓布利多没有表现出怀疑或反驳。
反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强烈的情绪,尤其是极致的恐惧。”
“有时确实能激发出我们自身都难以理解的魔力潜力。”
“这在年轻巫师身上偶尔会发生,虽然通常规模要小得多。”
他似乎在为刘备的解释提供理论支持。
然后话锋极其自然地一转:
“这让我想起你刚来学校不久时,在魔咒课上……”
“似乎也经历过一次类似的情绪波动?”
“那时你感觉类似吗?也是这种……‘要爆炸’的感觉吗?”
刘备心中猛地一凛!
来了!他在试图连接两次事件,寻找模式!
绝对不能让他联系起来!
他立刻用力地摇了摇头。
脸上露出两种截然不同的困惑表情:
“No... different... very different.(不……不一样……非常不一样。)”
“charms class...want speak... cannot...着急(zháo ji)...难受(nán shou)...(魔咒课……想说话……不能说……着急……难受……)”
他故意夹杂了两个中文词汇。
强调那是一种沟通不畅的挫败感。
“this time...only scared... only pain...(这次……只有害怕……只有疼痛……)”
他将两次事件的性质彻底区分开。
将魔咒课事件定性为“焦急导致的意外”。
而将这次事件定性为“受害引发的失控”。
强调其孤立性和不可控性。
邓布利多的蓝眼睛在镜片后飞快地闪烁了一下。
似乎对那两个中文词汇格外感兴趣。
但他没有深究此刻。
他仿佛接受了这个解释。
转而用一种更闲聊的语气。
看似不经意地问道:
“我明白了,两次情况确实不同。”
“说起来,在你来到霍格沃茨之前。”
“在你以前生活的地方。”
“是否也曾有过类似……情绪特别激动时,发生一些不寻常事情的情况呢?”
这个问题如同一声惊雷在刘备脑中炸响!
他在试探我的过去!
刘备维持着面部肌肉的平静。
甚至刻意让眼神显得更加空洞了一些。
仿佛在回忆一段极其平淡的时光。
他用非常简单的词汇。
勾勒出一个虚假的、与魔法绝缘的过去:
“before... no magic...(以前……没有魔法……)”
“Small...quiet place...(小……安静的地方……)”
“No trouble...no... big feeling...(没麻烦……没有……大的情绪……)”
说完。
他适时地猛烈咳嗽了几声。
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这倒不全是假装,长时间集中精神说话确实让他疲惫不堪)。
显露出一副体力不支、无法再继续交谈的模样。
邓布利多立刻打住了话头。
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
他体贴地站起身:
“好了好了,是我这个老头子太心急了。”
“你需要休息,我不该打扰你这么久。”
他再次露出温和的笑容。
“再次欢迎你回来,洛夫古德先生。”
“记住,霍格沃茨永远是学生的家。”
“而对于你身上可能存在的、自己尚未完全了解的特殊之处。”
“请不要害怕。”
“这座古老的城堡隐藏着许多秘密。”
“有些力量需要时间、耐心和正确的引导才能被理解。”
“如果你感到困惑或需要帮助,我的门永远为你敞开。”
刘备听着这些话。
心中警铃并未解除。
他表现出适度的感激和更多的迷茫。
尤其是对“特殊之处(special thing)”和“力量(power)”这些词。
只是喃喃地重复:
“Learn... want learn... quiet...(学习……想学习……安静……)”
仿佛一个只渴望平凡生活的普通学生。
邓布利多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没有再说什么。
转身离开了病房。
门一关上。
刘备才真正地松懈下来。
后背惊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感觉自己像是在刀尖上跳完了一整支舞。
每一步都惊险万分。
他确信自己暂时瞒过去了。
但更确信——
邓布利多绝对没有全盘相信他的说辞。
那位老人温和的目光背后。
是深不见底的智慧和洞察。
他必须更快地恢复力量。
更快地掌握语言。
才能更好地保护自己。
而离开病房的邓布利多。
走在安静的走廊里。
脸上温和的笑容慢慢沉淀为深思。
他得到了部分答案:
孩子极度警惕。
掩饰能力极强。
对自身力量似乎真的缺乏系统性认知(或者掩饰得极好)。
虽然刘备否认了关联。
但其对“恐惧引发力量”的描述。
恰恰部分印证了邓布利多关于“强烈情绪\/信念驱动”的猜想。
这场谈话。
与其说是审问。
不如说是一次相互试探的棋局。
双方都移动了棋子。
但远未到将军的时刻。
就在刘备以为今晚不会再有人打扰。
准备继续艰难运功调息时。
病房门又被极其轻微地敲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