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的那个轻吻，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沈念和陆沐阳之间激起了持久不散的涟漪。那一晚之后，一切都似乎没变，却又什么都不同了。
第二天是周六，沈念醒得格外早。天光微亮，她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脑海里反复回放着昨晚路灯下、雪花中那个瞬间的触碰。陆沐阳脸颊微凉的触感，他瞬间僵直的身体，以及最后沙哑地唤她名字时，眼底翻涌的、几乎要将她淹没的情绪……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如同刚刚发生。她的脸颊又开始发烫，把脸埋进枕头里，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向上翘起。
她几乎一夜没睡，既兴奋又忐忑。他会怎么面对她？会不会觉得她太唐突？那种熟悉的、因为不确定而产生的细小恐慌，又悄悄冒头。
磨蹭到平时去图书馆的时间，沈念深吸一口气，怀着一种近乎“视死如归”的心情走出了宿舍。清晨的空气冷冽清新，地上的薄雪已经开始融化，留下湿漉漉的痕迹。她一步步走向图书馆，心跳随着距离的缩短而越来越快。
推开阅览室的门，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她的目光第一时间就投向了那个靠窗的角落。
他已经在那里了。
和往常一样，穿着简单的深色毛衣，微微低着头，碎发遮住部分眉眼，正专注地看着书。阳光透过窗户，在他身上洒下一层柔和的光晕，侧脸线条平静，仿佛昨夜那个在雪中失态的人不是他。
沈念的脚步顿在门口，心脏在胸腔里失序地狂跳。她犹豫着，是该像往常一样自然地走过去，还是该……有点什么表示？
就在她踌躇时，陆沐阳似乎感应到了她的视线，抬起了头。
四目相对。
空气有瞬间的凝滞。
沈念清晰地看到，他平静的眼底，在看到她的刹那，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深潭，骤然漾开一圈清晰的波澜。那里面有来不及掩饰的惊讶，有一闪而过的慌乱，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沉的、几乎要将她吸进去的专注和……温柔。他的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漫上一层绯红，一直蔓延到脖颈。
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握着书页的指尖微微收紧。
这无声的反应，奇异地抚平了沈念所有的不安。她鼓起勇气，走过去，在他旁边的座位坐下。动作尽量自然，但加快的心跳声在她自己听来如同擂鼓。
“早。”她低声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早。”陆沐阳的声音比她更低沉，更沙哑，仿佛压抑着什么。他迅速移开视线，重新看向书本，但沈念敏锐地发现，他翻书的动作比平时慢了许多，指尖甚至有些微不可察的颤抖。
一种混合着甜蜜和恶作剧得逞的喜悦涌上心头。沈念放下书包，也拿出书，假装专注，眼角的余光却始终黏在他身上。她能感觉到他身体散发出的紧绷感，以及那种极力维持镇定却依旧泄露的窘迫。
阅览室里很安静，只有书页翻动和远处同学轻微的咳嗽声。但两人之间的空气，却仿佛凝固了，流淌着一种无声的、黏稠的悸动。
沈念发现，陆沐阳今天看的书，过了很久都没有翻页。他维持着那个姿势，目光落在书页上，眼神却有些飘忽，显然并没有看进去。他的耳根依旧红得明显。
她忽然起了玩心，悄悄在桌下，伸出脚尖，极轻地碰了碰他的鞋边。
陆沐阳的身体猛地一僵，像是被电流击中，几乎要从座位上弹起来。他倏地转过头看她，眼神里带着一丝受惊般的慌乱和难以置信。
沈念赶紧低下头，假装认真看书，肩膀却因为忍笑而微微抖动。
过了几秒，她感觉到旁边的视线依旧牢牢钉在她身上。她忍不住抬起头，撞进陆沐阳深邃的眼眸里。那里面没有了刚才的慌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带着无奈和极致纵容的情绪。他看着她，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极轻地、带着点警告意味地，摇了摇头。但那眼神，分明柔软得能滴出水来。
这个无声的互动，比任何语言都更让沈念心动。她知道，他没有生气，他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种全新的、亲密的关系。
她乖乖坐好，不再闹他。但一种巨大的、安稳的幸福感，已经将她紧紧包裹。
过了一会儿，陆沐阳似乎终于平复了心情。他轻轻咳嗽了一声，打破沉默，声音依旧有些低哑，却恢复了平时的平静：“那个……微观的作业，你做完了吗？”
“还、还没。”沈念赶紧回答。
“哪里不会？”他侧过身，目光落在她的书本上，试图将注意力拉回正轨。但当他靠近讲解时，沈念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气息，能看到他微微颤动的睫毛和依旧泛红的耳廓。
讲解的间隙，他的手臂不经意地擦过她的。这一次，两人都没有迅速避开。那轻微的触碰，在安静的空气中，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
闭馆音乐响起时，两人收拾东西的动作都有些缓慢，像是在刻意延长这独处的时光。走出图书馆，阳光明媚，积雪大多融化，只有背阴处还残留着些许白色。
“去吃早饭？”陆沐阳低声问，目光看着地面。
“好呀！”沈念点头。
他们并肩走向食堂。这一次，陆沐阳没有再刻意保持距离。他们的手臂随着步伐自然相碰，谁都没有躲闪。走到食堂门口，有同学嬉笑着跑过，差点撞到沈念，陆沐阳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轻轻揽了一下她的肩膀，将她往自己这边带了一步。
动作自然，带着保护意味。
沈念的心跳漏了一拍，抬头看他。陆沐阳已经迅速收回了手，耳根又红了，视线飘向别处，语气僵硬地解释：“……小心点。”
“哦。”沈念低下头，嘴角却高高扬起。
那个雪夜的吻，没有立刻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却像一道温暖的光，悄无声息地融化了最后那层薄冰。他们的相处，进入了一种更加亲密、更加自然的阶段。一个眼神，一个微小的触碰，都充满了无需言说的默契和甜蜜。晨光正好，他们的故事，在初雪过后，迎来了更加温暖明亮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