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颗薄荷糖，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沈念的心里漾开了层层叠叠、难以平复的涟漪。她把它含在嘴里，直到最后一丝甜意和清凉都消散殆尽，才恋恋不舍地咽下那无形的余味。
这之后，她和陆沐阳之间，仿佛达成了一种无声的默契。
她依旧没有主动找他说话，他更是沉默如初。但某些东西，确实不一样了。
比如，沈念发现自己上微观经济学课的时候，不再神游天外，而是会不自觉地挺直背脊，努力跟上教授的节奏。偶尔遇到难以理解的部分，她的目光会下意识地飘向窗边，而有时，陆沐阳似乎能感应到她的困惑，会在讲解关键点时，看似无意地朝她这个方向瞥一眼，或者用笔在书上某个地方轻轻一点。
又比如，一次随堂小测，沈念因为前一晚熬夜看剧，脑袋昏沉，对着最后一道分析题抓耳挠腮。就在她几乎要放弃时，一张折叠的小纸条从旁边悄无声息地滑到了她的桌角。
她心脏狂跳，做贼似的飞快用胳膊压住，偷偷展开。上面没有字，只有几行简洁的公式和箭头，正好点明了那道题的解题关键。笔迹劲瘦，她一眼就认出来了。靠着这“神秘助攻”，她险险地在小测中拿了个及格的分数。
下课后，她磨蹭到最后，教室里只剩他们两人。沈念走到正在收拾书包的陆沐阳旁边，手指紧张地蜷缩着，低声说了句：“谢谢……那个纸条。”
陆沐阳拉上书包拉链的动作没有停顿，只是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喉间溢出一个轻不可闻的“嗯”，便拿起书包向外走去。但从沈念身边经过时，她似乎看到他耳廓泛起一丝极淡的红，快得像是她的错觉。
这种隐秘的、心照不宣的“互助”，让沈念心里那种陌生的暖意持续发酵。她开始觉得，陆沐阳这块冰山，或许内里并不像表面那么坚硬寒冷。
期中考试临近，学习的压力骤然增大。沈念看着课本上大段大段需要理解记忆的理论，第一次感到了真正的焦虑。她不想挂科，更不想……在某人面前输得太难看。
一天晚上，她在宿舍对着经济学课本长吁短叹。洛伊忍不住吐槽：“念念，你这临时抱佛脚抱得也太辛苦了吧？早干嘛去了？”
沈念烦躁地合上书：“谁知道这玩意儿这么难！”
林心怡温柔地建议：“要不要去问问学习委员或者课代表？或者，陆同学……”她提到陆沐阳时，语气带着一丝试探性的笑意。
沈念的心猛地一跳。问陆沐阳？这个念头像野草一样疯长起来。她想起他那本条理清晰的笔记，想起他课堂上偶尔流露出的、对知识信手拈来的从容。
一股冲动驱使着她。她拿起手机，点开那个沉寂了几天但已然变得不同的对话框，深吸一口气，打字：
【期中考试范围有点大，有些地方不太懂。能不能……请教你几个问题？】
发送。她把手机屏幕朝下扣在桌上，不敢再看，心脏在胸腔里擂鼓。
这一次，回复来得比想象中快。
【哪部分？】
没有拒绝！沈念几乎要跳起来，她强压住激动，赶紧把几个卡住她很久的知识点发了过去。
陆沐阳的回复依旧简洁，像是精准的学术摘要，一条条为她梳理概念，指出关键。虽然隔着屏幕，沈念却能想象出他此刻认真的表情。
问题得到解答，沈念松了口气，由衷地打字：【谢谢，明白了。你讲得比教授还清楚。】
这次，那边停顿了一会儿，才回复过来：
【如果后续还有问题，明天下午图书馆三楼A区靠窗的位置，我一般都在。】
没有明确的补课邀请，更像是一个地点的告知。但沈念的心，却因为这句话，彻底被搅乱了。图书馆？和他一起学习？
一种混合着紧张、期待、还有一丝怯懦的情绪包裹了她。她盯着那行字，指尖在屏幕上悬停了很久，最终，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回复道：
【好。下午三点，可以吗？】
【嗯。】
对话结束。沈念放下手机，感觉自己像是跑完了一场马拉松，浑身虚脱，却又异常兴奋。窗外月色明亮，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明天，图书馆，和陆沐阳一起学习。这会是他们关系缓和的又一个契机，还是……会让她陷入更深的、无法自拔的境地？她不知道。但这一次，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并不想逃避。
那颗薄荷糖的清凉仿佛还在舌尖萦绕，预示着某种即将开始的、酸甜交织的未知。沈念闭上眼，脑海里浮现的，是陆沐阳在阳光下低垂的、专注的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