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过后，白昼渐长。教学楼前的玉兰花开得正好，大朵大朵的白花在枝头摇曳，像栖息的鸽子。空气里浮动着若有似无的花香，混合着雨后泥土的清新气息。沈念抱着书匆匆走过开满花的小径，花瓣偶尔飘落肩头。
周三的宏观经济学课，周教授布置了期中论文。下课铃响，教室里顿时喧闹起来。沈念正对选题发愁，忽然感觉衣袖被轻轻拉了一下。
选题定了吗？陆沐阳低声问。他今天穿了件浅蓝色的衬衫，袖口整齐地卷到肘部，露出清瘦的手腕。
还在犹豫。她叹气，货币政策传导机制的数据太难找了。
图书馆新进了数据库，他翻开笔记本，指着一行编号，这里的季度数据比较全。
阳光透过窗玻璃，在他睫毛上投下细密的影子。讲解时他靠得很近，笔尖在纸上划出清晰的箭头，清冽的气息淡淡传来。沈念顺着他的指引看去，果然找到了需要的数据源。
你总是知道哪里能找到最好的资料。她忍不住感叹。
习惯了。他低头合上笔记本，耳根微红。
午后的图书馆很安静。他们坐在老位置，各自对着电脑屏幕。沈念卡在一个模型设定上，无意识地咬着笔帽。忽然，旁边推过来一张便签：
【工具变量选择有问题。】
陆沐阳的字迹工整利落，下面列出了几个备选变量。沈念顺着他的思路重算，果然豁然开朗。抬头想道谢时，发现他正专注地盯着屏幕，镜片上反射着代码的流光。
春日的阳光暖融融的，让人昏昏欲睡。沈念做完一部分分析，抬头活动脖子，发现手边多了颗薄荷糖。糖纸是清新的绿色，和她今天穿的毛衣很配。
提神。他头也不抬地说，指尖在键盘上飞舞。
沈念剥开糖纸，清凉的甜意在舌尖化开。她注意到他手边的保温杯换成了浅蓝色，和她的是同款——是上周逛街时，她随口说过好看的那对。
闭馆时下起了细雨。春雨细密绵软，在夕阳中闪着金色的光。陆沐阳撑开伞，很自然地将大半面积倾向她这边。雨点敲击伞面的声音轻柔悦耳，像春天的私语。
论文截止前，走在湿漉漉的小路上，沈念忽然问，你还要去实验室吗？
周三和周五下午。他答，不过晚上都在图书馆。
那...她犹豫了一下，明天晚上一起吃饭？食堂新开了轻食窗口。
他点头，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
雨渐渐停了，西边的天空泛起粉色的晚霞。经过小花园时，他们看见樱花已经绽出细小的花苞。陆沐阳停下脚步，从书包里拿出相机。
要拍了发给奶奶看。他解释，她喜欢樱花。
沈念站在一旁，看他专注调整焦距的侧脸。夕阳给他的轮廓镀上金边，睫毛在脸颊投下细密的影子。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永远冷静自持的学霸，只是个想念家人的普通少年。
好了。他收起相机，耳根微红，走吧。
她点头，心里某个地方柔软成一片。
第二天傍晚，轻食窗口排着长队。沈念到的时候，陆沐阳已经占好位置。桌上放着两碗蔬菜沙拉，旁边还有一小份她最爱的芒果布丁。
你怎么知道我要这个？她惊讶。
上次见你买过。他低头搅拌着自己的沙拉，耳根又红了。
吃饭时，他们讨论着论文的进展。陆沐阳的思路清晰得像手术刀，几句话就点出了她忽略的关键。说到专业问题，他整个人都在发光，眼神专注而明亮。
你以后，沈念小口吃着布丁，会做研究吧？
他点头，想继续读博。
真好。她轻声说，你一定会成为很棒的学者。
他沉默片刻，抬头看她：你呢？
我可能先工作吧。她用叉子戳着沙拉，想积累些实践经验。
这个话题让两人都沉默了。窗外，暮色渐浓，路灯次第亮起。吃完饭，他们沿着栽满香樟的小路慢慢走。新生的树叶在晚风中沙沙作响，像在低语。
走到宿舍区，紫藤花已经冒出嫩绿的叶子。分别时，沈念从包里拿出个小小的盒子：给你。
是一支新钢笔，深蓝色笔身上刻着细小的星辰图案。
论文季，她解释，需要顺手的笔。
陆沐阳接过盒子，指尖在星辰图案上轻轻摩挲。谢谢。他声音低哑，我很喜欢。
那...明天见？她站在台阶上。
老时间。他点头，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晚安。
她转身上楼，在楼梯拐角驻足。陆沐阳还站在路灯下，手中握着那个笔盒。春夜的微风拂过，紫藤新叶轻轻摇曳。见他抬头，她抬手挥了挥。
回到宿舍，手机亮起。是陆沐阳发来的照片：新钢笔在台灯下闪着温润的光泽。配文很简单：【很好写。】
沈念笑着保存图片。窗外，一弯新月挂在枝头，清辉洒满窗台。
这个春夜，因为一支钢笔、一个未完成的对话和一份默默的陪伴，变得格外漫长而温暖。沈念知道，有些距离不需要刻意拉近，它会在朝夕相处中自然消融。而他们的故事，也在这个春天，悄然生长出新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