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城都护府内的气氛,因盐铁之事而陡然绷紧。文书往来愈发加密,猊卫的调动也频繁了许多,一种无形的压力笼罩在核心官吏心头。沈锦凰面上依旧沉静,但案头那堆积如山的、关于铁场停工影响军械锻造进度、各边军盐储备告急的文书,无不昭示着局势的严峻。对手这一击,精准地打在了七寸之上。
卢湛领命而去,猊卫这台精密的情报机器全力开动,无数条或明或暗的线索从北境各地,甚至从北戎、从京城,向着龙城汇聚。而沈锦凰坐镇中枢,一方面要稳住北境大局,防止恐慌蔓延,另一方面,则需在迷雾中精准地找到破局的关键。
云中郡,黑山铁场。
都护府派去的亲兵与工匠虽已接管矿场,但气氛依旧压抑。矿工们聚在一起,眼神戒备,生产完全停滞。几名新任管事焦头烂额,面对沉默的对抗,一时也束手无策。卢湛带着数名猊卫好手,悄无声息地潜入铁场周边。他们没有直接介入管理,而是如同幽灵般,开始调查那几名“意外”身亡矿工头目的背景,以及冲突发生前后的每一个细节。
与此同时,赵霆那边也传来消息。对鹰嘴峡被俘黑衣人的审讯有了突破。这些人皆是死士,牙中藏毒,但在猊卫特殊手段下,终究有一人意志崩溃,吐露零星信息:他们受雇于一个被称为“暗窑”的组织,此次行动的目标并非劫掠物资,而是制造混乱,嫁祸都护府。至于“暗窑”的幕后主使,他级别太低,无从知晓,只隐约听说与“京里的贵人”和“北境的旧主”有关。
线索,隐隐指向了京城与刘骏。
就在调查陷入胶着,似乎只能等待更多线索浮出水面时,一份来自卢湛的密报,带来了决定性的转机。密报并非关于铁场或盐道,而是关于云中郡内几家最大的盐商和铁器商行的资金流向。猊卫通过特殊渠道,截获并破译了数封加密的商信,发现就在铁场出事、盐道被劫前后,这几家商行有大笔来路不明的资金注入,而其资金流向,最终都指向了……原北境都督刘骏在京城的一位远房族叔所开设的钱庄!
更关键的是,其中一家商行,在鹰嘴峡劫案发生前数日,曾大量采购过与黑衣人身上搜出的同批次弩箭和特制兵刃!
铁证如山!
沈锦凰看着卢湛送回的密报和部分破译的商信抄件,眼中寒光乍现。她终于抓住了那条隐藏在幕后的毒蛇的尾巴!刘骏利用其在北境残余的影响力,勾结不法商贾,一边煽动铁场事端,一边雇佣死士伪装马匪劫掠盐道,意图双管齐下,掐断北境命脉,动摇她的统治根基!
“好一个‘旧主’!好一个‘京里的贵人’!”沈锦凰冷笑一声,杀气四溢。她不再犹豫,立刻下令:
一、 命卢湛持都护府手令及部分证据,直接控制云中郡那几家涉事商行的主事人,查封账目,严加审讯!
二、 以八百里加急,将确凿证据呈送摄政王萧绝,弹劾刘骏勾结商贾、阴谋破坏北境盐铁、意图不轨之罪!请求朝廷立即锁拿刘骏,彻查其党羽!
三、 命令赵霆,调派可靠军队,即刻前往黑山铁场,以“清查奸细、恢复生产”为名,进行军事管制!凡有煽动怠工、散布谣言者,无论身份,立即逮捕!
雷霆之势,骤然而发!
云中郡内,那几家平日风光无限的盐铁巨贾,一夜之间被猊卫破门而入,主事之人尽数下狱,家产抄没。面对铁证,其中一名胆小的管事很快招认,确是受刘骏族人指使,提供资金,煽动铁场骚乱,并协助“暗窑”死士熟悉鹰嘴峡地形。
黑山铁场外,突然出现的军队让所有矿工为之色变。赵霆亲自坐镇,宣布铁场暂时军管,同时张贴告示,承诺查明真相,严惩煽动者,并宣布提高所有配合恢复生产的矿工酬劳。恩威并施之下,加上几名带头闹事者被迅速揪出,铁场的抵抗情绪很快瓦解,高炉重新升起了烟火。
消息传回龙城,沈锦凰并未有丝毫放松。她知道,打掉了北境的爪牙,但真正的元凶还在京城。她站在都护府的高台上,望着南方。这一次,她不再是被动防守,而是主动将刀递到了萧绝手中。证据确凿,刘骏勾结商贾、破坏边务,其罪当诛!她倒要看看,京城那些藏在太皇太后身后、一直对她和萧绝指手画脚的人,这次要如何收场!
北境的天空,在经过这番铁腕涤荡后,似乎变得更加高远清明。盐铁命脉的危机被强行扼杀在萌芽状态,沈锦凰借此机会,不仅清除了内部的毒瘤,更将北境的经济命脉牢牢抓回了自己手中。经此一役,北庭都护府的权威,再无任何人敢轻易挑战。而她与京城反对势力之间的较量,也因这次主动出击,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