涧底伏击的胜利与缴获,如同给这支濒临绝境的孤军注入了强心剂。沈锦凰并未被暂时的胜利冲昏头脑,她深知,打掉一支运输队只是开始,齐王绝不会坐视这条隐秘的补给线被持续破坏。在休整的两日里,她一边命人加紧审讯俘虏,榨取更多关于水路网络和高洪势力的情报,一边利用缴获的火器部件,紧急训练了一批士卒,虽不足以形成大规模战斗力,但在关键时刻或可出奇制胜。
同时,她派出的斥候也带来了新的消息:落鹰涧栈道被毁后,叛军加强了对几条主要通道的封锁,但似乎并未大规模搜索涧底,可能真如沈锦凰所料,认为他们已在涧底遇难或葬身鱼腹。这为他们争取了宝贵的喘息和活动时间。
然而,平静之下,暗流汹涌。第三日清晨,一名负责在上游高处了望的斥候连滚带爬地冲回村子,脸色煞白:“将军!不好了!上游……上游来了好多船!黑色的快船,船头挂着乌鸦旗!是……是齐王的黑鸦卫!”
“黑鸦卫?!”霍刚闻言,脸色骤变。
沈锦凰的心也猛地一沉。黑鸦卫,她听说过这个名字。这是齐王耗费重金、秘密培养的一支精锐私兵,据说成员皆是亡命之徒或江湖高手,手段狠辣,行事诡秘,专门为齐王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脏活,极少在明面上出现。他们的出现,意味着齐王已经高度重视起补给线的安全问题,并且派出了手中最锋利的爪牙前来清剿!
“有多少人?距离多远?”沈锦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快速问道。
“船有七八艘,每船约十人,全是轻装快桨!距此不足二十里,顺流而下,速度极快!”斥候气喘吁吁地回报。
七八十名黑鸦卫!而且是顺流而下,速度占优!己方虽有一百五十人,但伤员不少,且刚刚经历苦战,体力士气均未完全恢复,正面硬撼,胜算渺茫!
“将军,怎么办?撤吗?”一名校尉急声问道。村子无险可守,一旦被黑鸦卫缠上,后果不堪设想。
沈锦凰目光飞速扫过简陋的村落和周围地形。撤?往哪里撤?下游情况不明,且速度肯定比不上对方的快船。留在村里硬拼?无疑是死路一条。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几艘半沉半浮、已被他们简单修复勉强可用的叛军货船上,一个大胆而冒险的计划瞬间在脑海中成型。
“不撤,也不守。”沈锦凰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厉色,“我们‘迎’上去!”
她立刻下令:“所有人听令!立刻将重要物资和伤员转移到后山那个隐蔽的山洞里!能战斗的,随我来!霍刚,你带二十人,多备火油、硝石,埋伏于村子通往山洞的必经之路上,设置陷阱,若我们失利,你负责断后,死守山洞入口!”
“将军!您……”霍刚急道。
“执行命令!”沈锦凰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
随即,她看向剩余的一百多名将士,快速部署:“我们把那几艘还能动的货船横在河湾最狭窄处,作为临时屏障!所有人,占据河岸两侧有利地形,弓弩手在前,其余人持短兵在后!把我们缴获的那些火铳,全部集中到前排,听我号令齐射!”
她这是要利用河湾地形,打一场狭路相逢的阻击战!用货船阻碍对方快艇冲击,用弓弩和刚刚到手的火器,在对方登岸前最大程度地杀伤其有生力量!
命令下达,所有人立刻行动起来,动作迅速却井然有序。经过连番恶战,这支残兵已被沈锦凰完全掌控,令行禁止。
不到半个时辰,一切准备就绪。三艘破旧的货船被绳索相连,歪歪斜斜地横亘在河湾入口。一百多名将士隐伏在河岸的岩石、树后和临时挖掘的浅壕里,弓弦拉满,火铳的引线也已准备就绪。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硝烟味和肃杀之气。
远处,黑色的船影已经出现在河道拐角,如同贴着水皮飞来的乌鸦群,速度快得惊人!船头上那些身着黑色劲装、面带黑巾的身影,已然清晰可见,他们手中雪亮的兵刃,在灰蒙蒙的天色下反射着幽冷的光。
黑鸦卫也发现了河湾处的异常,船速稍缓,但并未停留,反而发出一阵尖锐的唿哨,加速冲来!显然,他们仗着身手高强,并未将这点阻碍放在眼里。
“稳住!听我号令!”沈锦凰趴在最前沿的一块巨石后,目光死死锁定着越来越近的敌船,计算着距离。
一百丈……五十丈……三十丈……
当领头那艘黑鸦快船即将撞上货船障碍时,沈锦凰猛地站起身,厉声喝道:“放!”
“砰砰砰——!”
一阵并不算齐整、但声势骇人的爆鸣声响起!前排十几支火铳同时喷吐出炽热的火焰和铅弹!虽然准头欠佳,但如此近的距离,覆盖面极大!
冲在最前的黑鸦快船瞬间遭殃!船身木屑纷飞,船上几名黑鸦卫惨叫着中弹落水!其他快艇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火力打得一顿。
“弓弩,放!”沈锦凰毫不停歇,再次下令!
早已蓄势待发的弓弩手立刻松弦,箭矢如同飞蝗般覆盖过去!
黑鸦卫毕竟不是普通士卒,遭遇迎头痛击后,并未崩溃,反而被激起了凶性。他们一边挥舞兵刃格挡箭矢,一边纷纷跃起,试图跳过货船障碍,或者直接弃船泅渡,凶悍地扑向河岸!
“杀!”沈锦凰长剑出鞘,率先从巨石后跃出,迎向一名刚刚登岸、面目狰狞的黑鸦卫头目!
短兵相接,血战瞬间爆发!
河岸之上,刀光剑影,喊杀震天。官军凭借地利和先手优势,以及一股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悍勇,与凶名在外的黑鸦卫厮杀在一起,战况异常惨烈。不断有人倒下,鲜血染红了岸边的卵石和河水。
沈锦凰剑法凌厉,身形灵动,在乱军中穿梭,专找对方头目下手,接连刺倒数人。但她也被一名使链子锤的黑鸦卫缠住,险象环生。
就在这僵持不下、官军渐渐显出疲态之际,下游方向突然传来了沉闷的战鼓声和嘹亮的号角!
一支打着官军旗帜的船队,正逆流而上,快速驶来!船头站立一人,正是之前与沈锦凰失散的前军将领!
援军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