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寨,聚义厅。
这里原本是山贼们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地方,如今,已经被改造成了刘备的临时帅帐。
大堂之内,烧着几个巨大的火盆,驱散了山间的寒意。
刘备静静地躺在用虎皮铺就的软榻上,依旧昏迷不醒。
他的身旁,围着几个从山寨里找出来的,据说懂些医术的郎中。
这些人,平日里也就是给山贼们治些跌打损伤,哪里见过刘备这等复杂的内伤和外伤?
一个个都是愁眉苦脸,束手无策。
“怎么样?主公的伤,到底如何?”关羽站在一旁,声音低沉,不怒自威。
一个年长的郎中,战战兢兢地站了出来,哆哆嗦嗦地回答:“回……回二将军,主公他……他失血过多,五脏六腑皆有损伤。小人……小人已经用最好的伤药为他敷上,也喂了吊命的参汤。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快说!”张飞在一旁急得跳脚。
那郎中吓得一个哆嗦,直接跪在了地上,带着哭腔说道:“只是,主公大腿根部的那处枪伤,伤得……伤得太深了。那杆枪,不但洞穿了血肉,更是震断了……震断了主公的……生育根……”
“什么?!”
此言一出,整个大堂,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关羽的身体,猛地一晃,他那张枣红色的脸,瞬间变得煞白。
张飞更是如遭雷击,他呆呆地站在那里,嘴巴张得老大,半天都合不拢。
命根子……断了?
这意味着什么,他们比谁都清楚。
这意味着,他们的大哥,从今往后,再也……无法有子嗣了。
而阿斗,刘禅,将成为他唯一的血脉。
“你……你这庸医!胡说八道!”张飞反应了过来,他一把揪住那郎中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豹头环眼瞪得血红,“你敢咒我大哥!信不信俺老张现在就撕了你!”
“三将军饶命!三将军饶命啊!”那郎中吓得魂飞魄散,裤裆里一片湿热,“小人……小人说的句句属实啊!主公的……主公的......,确实是……彻底被毁了,神仙也难救啊!”
“三弟!住手!”关羽厉声喝道,他上前一步,将张飞拉开。
他看着那个瘫软在地,如同烂泥般的郎中,又看了看软榻上昏迷不醒的大哥,一股巨大的悲怆和愤怒,涌上了他的心头。
赵云!
又是赵云!
你废我三弟一臂,如今,又绝我大哥的后!
此仇此恨,不共戴天!
“二哥……”张飞的声音,带着哭腔,“大哥他……他太惨了……”
关羽没有说话,他只是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两行清泪,顺着他那张坚毅的脸庞,滑落下来。
英雄,流血不流泪。
只因,未到伤心处。
而就在大堂内的气氛,压抑到极点的时候。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爽朗的大笑声。
“哈哈哈,二将军,你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一个校尉,兴冲冲地从门外跑了进来,他的手里,还捧着几株看起来像是蘑菇,但却通体赤红,散发着奇异香气的植物。
“这是……赤血灵芝?”
角落里,一直沉默不语的诸葛亮,看到那几株植物,眼睛猛地一亮。
“军师认得此物?”关羽问道。
“亮曾在古籍上见过。”诸葛亮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拿起一株灵芝,仔细端详着,“此物,乃是疗伤圣品!尤其是对筋骨之伤,有奇效!传闻,就算是断裂的骨骼,也能让其重新愈合!”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了一旁的张飞。
“三将军的臂伤,或许……有救了!”
“什么?!”
张飞闻言,独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他看着诸葛亮手中的那株赤血灵芝,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他的手臂,真的还有救?
“不止如此!”那名校尉兴奋地说道,“我们的人,在后山的一个山洞里,发现了一大片这种灵芝!还有好多叫不出名字的草药,长得跟仙草似的!这黑风山,简直就是个宝山啊!”
这个消息,像是一道阳光,刺破了笼罩在大堂内的阴霾。
张飞的伤,有救了!
这无疑是这段时间以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
关羽的心中,也稍稍松了口气。
然而,当他的目光,再次落到软榻上,那个依旧昏迷不醒的大哥身上时,他刚刚舒展的眉头,又紧紧地锁了起来。
三弟的伤,可以治。
可大哥的伤……
大哥心中的伤,又该如何治?
……
一个月后。
一声惊天动地的虎啸,从黑风山的后山传来。
紧接着,便是一个更加洪亮的咆哮声。
“孽畜!哪里跑!”
只见一个身高八尺,虎背熊腰,浑身只穿着一件兽皮坎肩的猛男,正追着一头斑斓猛虎,在山林间狂奔。
正是张飞!
在这一个月里,他每天都用那赤血灵芝,配上各种珍稀草药熬制的药汤,来浸泡自己的右臂。
奇迹,真的发生了。
他那原本被断定已经彻底废掉的右臂,竟然真的,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恢复着。
虽然还不能像以前那样,挥动他那沉重的丈八蛇矛。
但已经可以做到正常的屈伸,甚至能举起百十斤的重物了。
而更让他惊喜的是。
这黑风山上,野味十足。
老虎,黑熊,野猪,应有尽有。
他每天都上山打猎,将这些猛兽当成自己的补品。
大块吃肉,大口喝酒。
一个月下来,他非但没有因为伤病而变得虚弱,反而比以前,更加壮硕,更加凶猛了!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里,充满了用不完的力气!
“吼!”
那头猛虎被他追得急了,猛地一个转身,张开血盆大口,朝着他扑了过来。
“来得好!”
张飞不闪不避,不退反进!
他怒吼一声,双拳齐出,竟然就这么赤手空拳地,迎上了那头猛虎!
“砰!”
一声闷响!
那头重达数百斤的猛虎,竟然被他一拳,直接打飞了出去,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挣扎着爬起来,夹着尾巴,呜咽着逃进了山林深处。
“哈哈哈!痛快!痛快!”
张飞看着自己那已经恢复了七八成力量的右拳,仰天长啸,声音中充满了喜悦和豪情。
而就在他高兴的时候。
山寨的聚义厅里。
刘备,也终于,从那长达一个月的昏迷中,苏醒了过来。
他缓缓地睁开眼睛,看着周围熟悉的面孔,眼神里,充满了迷茫。
“大……大哥!你醒了!”关羽第一个发现,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
“我……这是在哪?”刘备的声音,沙哑而虚弱。
“大哥,我们在益州边界的一座山上。我们安全了。”
安全了?
刘备的脑海中,桂阳城下那惨烈的一幕,又浮现了出来。
那毁天灭地的“天雷”,那所向披靡的独臂身影,那杆洞穿了自己身体的亮银枪……
一股滔天的恨意,瞬间涌上了他的心头!
“赵云……赵子龙……”他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几个字。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却忽然感觉到,自己的下半身,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和一种……空荡荡的,说不出的怪异感觉。
他下意识地,伸手,朝着自己的身下,摸了过去。
然后,他的动作,僵住了。
他的脸上,血色瞬间褪尽。
他的眼睛,瞪得滚圆,布满了血丝。
他的嘴巴,张得老大,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一股比死亡还要恐怖的绝望,将他彻底吞噬。
他想起了昏迷前,那个郎中说的话。
他的……根……
没了。
“啊——!!!!!”
一声充满了无尽痛苦、愤怒、怨毒和绝望的凄厉长啸,从他的口中,爆发了出来!
响彻了,整个黑风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