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中,南郑城。
这座夹在秦岭与大巴山之间的雄城,自古以来便是兵家必争之地。
如今,它却成了整个天下风暴的中心。
刘备广发英雄帖,邀请天下诸侯前来观摩他新军大典的消息,如同一块巨石,投入了本就波涛暗涌的天下棋局,激起了千层巨浪。
官道之上,一队由千余名赤甲骑士护送的华丽车队,正不疾不徐地朝着南郑城的方向行进。
车队的最前方,是一面迎风招展的赤白色大旗,旗帜之上,一个龙飞凤舞的“赵”字,在冬日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这,正是代表着荆州安南将军赵云的使节团。
车厢之内,徐庶身着一袭崭新的青色儒衫,正襟危坐。
他的手中,捧着一卷竹简,目光却透过车窗,望向窗外那连绵起伏的山峦,眼神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
“军师,前方再有三十里,便是南郑城了。”王平骑着马,与车厢并驾齐驱,他看了一眼徐庶,声音低沉地提醒道。
“嗯。”徐庶轻轻地点了点头,将手中的竹简,缓缓地卷了起来。
这卷竹简,是临行前,赵云亲手交给他的。
上面,没有长篇大论的计策,也没有任何具体的指令。
只有寥寥数语。
“随机应变,相机行事。护己周全,平安归来。”
就是这简单的十二个字,却让徐庶感受到了那位年轻主公,对他毫无保留的信任,和那份隐藏在平静之下的,睥睨天下的霸气。
“王将军,”徐庶忽然开口问道,“你跟随主公,有多久了?”
王平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徐庶会问这个,他想了想,回答道:“从主公在新野怒斥刘备,决然而去的那天起,平,便一直追随在主公左右了。”
“这么说,你算是主公麾下,最早的一批元从了。”徐庶的眼中,闪过一丝好奇,“那你觉得,主公是何等样人?”
王平沉默了。
他不是一个善于言辞的人。
让他去形容赵云,他一时间,竟找不到合适的词汇。
是那个在长坂坡,于千军万马中九进九出,如同天神下凡的无双猛将?
是那个在半线天,谈笑间便让蔡家三千精锐灰飞烟灭的绝世智将?
还是那个在安陆城,为了立威,单人独臂,屠戮五百匪寇的冷酷杀神?
亦或是,那个在许都城,面对曹操的威逼,敢于炸毁城墙,与其当面对峙的盖世枭雄?
他好像是,又好像都不是。
良久,王平才缓缓地,吐出了几个字。
“主公,非人也。”
“非人?”徐庶的眉头,挑了一下。
“对。”王平重重地点了点头,他的眼神里,充满了狂热的崇拜,“主公的手段,主公的智谋,主公的武勇,早已超出了我等凡人所能理解的范畴。在我等心中,主公,便是行走于人间的,神明!”
神明?
徐庶咀嚼着这两个字,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是啊。
赵云所做下的桩桩件件,哪一件,不是如同神迹?
他甚至有些庆幸,自己当初,在曹操的书房里,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追随这样一位主公,或许,真的能实现自己心中那个遥不可及的梦想。
就在他们思绪万千之际,前方的官道上,出现了一支前来迎接的队伍。
为首的,是两员大将。
一人,面如重枣,丹凤眼,卧蚕眉,手持一柄青龙偃月刀,气势沉凝如山。
另一人,豹头环眼,燕颔虎须,手握一杆丈八蛇矛,浑身散发着爆炸性的煞气。
正是关羽和张飞!
“来者可是荆州蔡州牧麾下使节?”关羽驱马上前,抬头傲视前方,鼻孔朝天,丹凤眼在王平和徐庶的身上,缓缓扫过,声音洪亮。
他没有提赵云,而是提了蔡瑁的名字,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是,也不是,”王平抱拳一礼,不卑不亢,像是和关羽张飞从来不认识一样,“在下汉安候、安南将军赵云麾下,汉神骑之统领王平,奉主公之命,护送军师徐庶先生,前来观礼。”
“徐庶?”
听到这个名字,关羽和张飞的脸上,都露出了复杂的神情。
尤其是张飞,他看着车厢里走出的那个青衫文士,忍不住瓮声瓮气地说道:“徐元直?你不是在曹操那里吗?怎么跑到赵云那叛徒手底下去了?”
“翼德,休得无礼!”关羽低声喝斥了一句,随即对着徐庶,抱了抱拳,“元直先生,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云长,翼德。”徐庶看着眼前这两位曾经的同僚,心中也是一阵唏嘘。
他对着二人,还了一礼,平静地说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庶,如今已是安南将军麾下之人。”
他的话,说得很平静,但那份决绝的意味,却让关羽和张飞都沉默了。
“哼!又一个背主求荣的家伙!”张飞不屑地撇了撇嘴。
“三弟!”关羽瞪了他一眼,随即对着徐庶和王平,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家兄已在城中备下酒宴,为二位接风洗尘。请!”
王平和徐庶对视一眼,点了点头,便跟着他们朝着南郑城的方向行去。
一路上,徐庶发现,这汉中,似乎与他想象中的有些不太一样。
官道两旁,有不少正在开垦的农田。
田间地头,有许多百姓,正在一些身穿奇特服饰的匠人的指导下,使用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造型奇特的犁在耕种着土地。
而在不远处的河道边,更是架设着一排排巨大的水车,借着水流之力,自动地将河水引入了田间。
这……这是……
徐庶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想起了,赵云给他看过的那些图纸中,就有关于这种曲辕犁和水车的详细描绘。
刘备,居然也将这些东西给造了出来!
而且,看这规模,似乎已经开始在整个汉中进行推广了!
他的心中,涌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的情绪。
他知道,这些东西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刘备的治下将不会再有饥饿。
这意味着,他将拥有比除了赵云外天下任何一个诸侯,都更加稳固的后勤保障!
这个昔日的刘皇叔,在经历了那场惨败之后,似乎,也得到了某种不为人知的恐怖的蜕变。
当他们进入南郑城时,城内的景象,更是让王平和他麾下的一千汉神骑都暗自心惊。
街道之上,巡逻的士兵,络绎不绝。
这些士兵,一个个都身披着厚重的黑色铁甲,手持着可以连发的强弩,目光森然,杀气腾腾。
他们的装备之精良,气势之彪悍,竟然丝毫不亚于他们汉神骑!
“这……这就是刘备的‘龙骧骑’和‘云骁士’?”王平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原以为,这不过是刘备打肿脸充胖子,弄出来的噱头。
却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刘备,到底是从哪里,搞来的这么多精良的兵器和甲胄?
又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训练出了这样一支堪称精锐的军队?
王平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他知道,这次的汉中之行,恐怕远比他想象的要凶险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