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龙山的风,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甜味,吹散了经久不散的硝烟。
曾经不可一世的三万蛮兵,如今成了滋养山林的烂肉。盘旋的秃鹫落了下来,啄食着那些曾经妄图染指大汉疆土的躯体。
赵云没有回头。
他身后的汉神骑,赤甲已被染成了暗紫。这一战,没有俘虏。
消息传出的速度,比战马更快。
整个交州官场发生了十二级地震。那些还在观望风向的墙头草,那些暗中给吴巨送过粮草的豪强,此刻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
番禺城的官道上,跪满了一地身穿锦衣的胖子。
他们捧着账册、印信,还有搜刮来的奇珍异宝,脑袋磕在青石板上,邦邦作响,连头都不敢抬。生怕那位杀神看自己不顺眼,顺手就给“剿匪”了。
赵云策马入城,目不斜视。
这种软骨头,他见得多了。
……
番禺府衙,灯火通明。
这里原本是士燮用来听曲赏舞的地方,现在却充斥着一股子烈酒和汗水的味道。
“痛快!当浮一大白!”
李敢一脚踩在胡凳上,手里抓着一只烧鸡,吃得满嘴流油。他那张粗糙的脸上,还挂着几道没擦干的血痕,看着既狰狞又滑稽。
“老黄,你那一刀可是真绝了!”李敢冲着坐在对面的黄忠竖起大拇指,“那沙摩柯长得跟个黑熊精似的,俺还寻思着怎么也得大战三百回合,结果你倒好,‘咔嚓’一下,直接给腰斩了!那肠子流了一地,啧啧,下酒!”
黄忠端着酒碗,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意,捋了捋花白的胡须:“插标卖首之辈,何足挂齿。倒是文长那几刀阴狠,专攻下三路,那蛮王是被你吓得乱了方寸,老夫才捡了个便宜。”
魏延冷哼一声,仰头灌下一口酒,嘴角却忍不住上扬。能被黄忠这种神射手加刀客称赞,他心里受用得很。
堂内的气氛热烈而粗犷。
这是属于胜利者的夜晚。
赵云坐在主位,手里摩挲着酒杯,看着这帮出生入死的兄弟,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拿下交州,意味着他们终于有了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大后方。进可攻,退可守,不再是无根浮萍。
“主公。”
王平放下酒碗,他是众人里最冷静的一个,哪怕喝了酒,背也挺得笔直,“交州虽定,但零陵那边还在打仗。林冲将军虽然勇猛,但手里兵马太少,面对五万百越蛮兵,怕是撑不了太久。”
“没错。”曹敏也凑了过来,眉头微皱,“而且零陵位置关键,一旦有失,咱们这就成了孤岛。得尽快回师。”
赵云点点头,放下酒杯,正要开口下令整军。
“报——!!!”
一声凄厉至极的嘶吼,硬生生撕裂了堂内欢快的气氛。
一名斥候跌跌撞撞地冲进大堂,被门槛绊了一下,直接在那昂贵的地毯上摔了个狗吃屎。
但他顾不上疼,手脚并用地爬向赵云。
他背后的令旗只剩下一杆,浑身是泥,靴子跑丢了一只,脚底板全是血泡。
“主公……祸事……天大的祸事啊!”
斥候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带着哭腔。
原本喧闹的大堂瞬间死寂。
李敢手里的烧鸡掉在桌上,魏延的手按住了刀柄,黄忠浑浊的老眼骤然锐利。
赵云猛地起身,几步跨到斥候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将人提了起来。
“说!怎么回事?!”
“荆……荆州……没了!”
斥候嚎啕大哭,崩溃地瘫软在赵云手里,“蔡瑁……蔡瑁那个老贼!他趁着主公南下,陈彪将军兵力空虚,直接打开襄阳城门,迎曹操入城了!”
轰!
赵云脑中嗡的一声。
襄阳,丢了?
“陈彪呢?张猛呢?!”赵云的声音在颤抖。
那是从新野就开始跟着他的老兄弟啊!
“战……战死了……”斥候泣不成声,“陈将军死守北门,身中二十七箭,至死不退……张猛将军……被曹军剁成了肉泥……”
李敢双眼圆睁,眼角瞬间崩裂,鲜血流下:“老陈!老张!啊啊啊!曹贼!俺要杀了你!!”
他发疯似的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案几,酒肉撒了一地。
“还没完……”斥候绝望地继续说道,“曹操南下的同时,孙权派周瑜领水师五万,偷袭了江夏和长沙!咱们的守军腹背受敌,全完了……”
“还有……还有刘备!”
听到这个名字,赵云的心脏猛地抽搐了一下。
“刘备趁着林冲将军被百越蛮兵死死拖住,派关羽、张飞为先锋,起兵三万,从益州杀出来了!说是……说是来‘助战’,实则趁火打劫!如今零陵、南郡大半,已经插上了‘刘’字大旗!”
大堂内一片死寂。
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和骨节爆响的声音。
北有曹操,东有孙权,西有刘备。
天下三大枭雄,竟然在这一刻,像是商量好了一样,同时对赵云这股新兴势力,发动了最致命的绞杀!
这是死局。
彻彻底底的死局。
他们拼了命打下的交州,瞬间变成了毫无意义的孤地。
所有的退路,都被堵死了。
所有的基业,一夜归零。
“噗!”
赵云只觉得胸口像是被大锤狠狠砸中,喉头一甜,一口殷红的鲜血直接喷在了面前的地图上。
那刺眼的红,正好染红了整个荆州版图。
“主公!”
“子龙将军!”
众人大惊失色,慌忙围了上来。
赵云身形晃了晃,推开了想要搀扶他的王平。
他抬起头,脸色惨白如纸,但那双眸子,却在最初的空洞之后,燃起了一团令人心悸的幽火。
陈彪死了。
张猛死了。
荆州丢了。
他又变成了一个人,带着一群无家可归的兄弟。
“好……好得很。”
赵云擦去嘴角的血迹,声音沙哑,却透着一股渗入骨髓的寒意。
“曹操,孙权,刘备……”
“既然你们不给我赵云活路。”
“那这天下,咱们就谁都别想坐安稳!”
他猛地拔出腰间佩剑,一剑砍在面前的案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