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叫头遍时，陈宗元就醒了。窗外的天还蒙着层灰蓝，他摸黑穿上洗得发白的蓝布褂，灶上的铁锅刚架起，就想起要给赵秀芬送养胃粥 —— 前晚答应了孩子，不能失信。抓了把糯米、几颗莲子，又从腌菜坛里捞了块泡软的干贝，小火慢熬时，他翻出帆布包，把周教授建议的 “黄芪 8g + 太子参 10g” 写在纸条上，叠好塞进贴身的口袋里。
粥熬得黏糊糊时，晨光刚好爬过窗棂。陈宗元把粥装进粗瓷罐，裹上棉帕子，又揣了本《中医方剂学》，骑着自行车先往镇卫生院去。路过村里药房时，他停了车 —— 按计划该买黄芪和太子参，可推开门，药柜里的黄芪罐敞着口，抓了一把在手里，指尖触到细碎的霉点，凑近闻，还有股淡淡的哈喇味。
“老张，这黄芪是啥时候进的货？” 陈宗元捏着药材问。药房的老张头挠挠头：“去年年底的货了，村里最近用黄芪的少，就一直搁着。要不你先拿点？等下次进货我再给你留新的。” 陈宗元摇摇头，把药材放回罐里 —— 刘桂兰本就乏力，用了霉变的黄芪，万一加重病情，之前的努力就全白费了。“算了，我去镇卫生院买吧，你记得下次进新货时多留意下品相。”
骑着车往镇上去时，风里还带着晨露的凉。陈宗元心里盘算着，先把粥给赵秀芬送去，再找刘医生请教奥美拉唑的停药方案，顺便把黄芪和太子参买回去，赶在中午前给刘桂兰煎药。可刚到卫生院门口，就看见刘医生穿着白大褂往急诊室跑，手里还攥着份病历。
“刘哥，这么急干啥？” 陈宗元迎上去。刘医生喘着气，指了指急诊室的方向：“刚收了个农药中毒的，先别急着说你的事，我处理完就来找你。对了，赵秀芬在三楼病房，你先去看她。”
陈宗元提着粥罐上了楼，赵秀芬正靠在床头输液，孩子趴在床边写作业。“阿婆，我给您带了莲子粥，您尝尝。” 他把粥盛在小碗里，吹凉了递过去。赵秀芬喝了两口，眼睛亮了亮：“还是你熬的粥合我胃口，比医院的白粥香多了。” 孩子抬起头，小声说：“陈医生，我奶奶昨天还说，想早点回村呢。”
正说着，刘医生推门进来了。“赵阿婆恢复得不错，再观察两天就能回村调理了。” 他接过陈宗元递来的粥碗，喝了口，“你这粥熬得有水平，比我家老婆子熬的还黏糊。” 陈宗元趁机拿出赵秀芬的用药记录：“刘哥，我想跟你请教下，赵阿婆的奥美拉唑用了 12 天了，啥时候能停？总用西药，我怕伤她胃。”
刘医生拉过把椅子坐下，翻着记录册：“胃黏膜修复得差不多了，但不能突然停，得像闽南人煮茶那样‘慢慢减火’—— 先从 20mg \/ 天减到 10mg，搭配香砂六君子汤过渡，要是 3 天没反酸，再接着减。” 他从抽屉里拿出包黄芪，放在桌上：“你看，这是县医院药房的黄芪，断面呈‘金盏银盘’，闻着有股豆香；你村里药房的那些，我猜都是陈货，颜色发暗还可能有霉点，煮出来苦不说，还伤胃。”
陈宗元拿起黄芪，掰断一截，里面的纹理清晰，确实比村里的好太多。“那我就买这个，再要 10g 太子参，给刘桂兰调理乏力。” 刘医生点点头，又从书架上抽出本《中药炮制规范》：“你回去好好看看，里面写了怎么鉴别药材好坏，以后别再用陈货了。”
买完药材，陈宗元骑着车往回赶。路过刘桂兰家时，看见林建国在门口来回踱步，眉头皱得紧紧的。“建国，咋了？” 陈宗元停下车。林建国赶紧迎上来：“陈医生，我妈今天乏力得更厉害了，连坐都要扶着，早饭也没吃几口。” 陈宗元心里一沉，掏出药材：“我这就去煎药，你先给阿婆煮点山药粥，垫垫肚子。”
可刚到村卫生室，打开帆布包，陈宗元就傻了眼 —— 买的黄芪和太子参都在，可香砂六君子汤里的砂仁只剩小半罐，够煎一次的量。他拍了拍脑袋，懊恼得不行：刚才光顾着请教停药方案，忘了买砂仁。镇卫生院已经下班了，村里药房又没有新货，这可咋整？
“算了，先用陈皮代替吧，虽然效果差点，但总比不用强。” 陈宗元咬咬牙，抓了 5g 陈皮，又按比例抓了木香、党参，先给赵秀芬煎停药过渡的药，再给刘桂兰煎调理乏力的药。药香飘出卫生室时，林建国又来了：“陈医生，我妈说头晕得厉害，要不要紧？” 陈宗元心里揪着，一边盯着药锅，一边说：“等药煎好你先给阿婆喝，我送完赵阿婆的药就过去看。”
把药给赵秀芬送去时，天已经黑了。陈宗元骑着车往刘桂兰家赶，风里带着凉意，他心里满是愧疚 —— 要是早上早点去镇卫生院，要是没忘了买砂仁，要是村里药房的黄芪是好的，刘桂兰就不会遭这么多罪。“还是我不够细心，药材质量也是安全的一部分，以后再也不能马虎了。” 他在心里骂自己。
到了刘桂兰家，陈宗元赶紧给她搭脉，又看了看舌苔：“阿婆，您别担心，喝了药就会好点。” 刘桂兰点点头，接过药碗，慢慢喝了下去。过了半个多小时，她试着坐起来，虽然还有点乏力，但比之前好多了。“陈医生，谢谢你，不然我真以为自己要不行了。” 陈宗元笑了笑：“您别客气，明天我再给您调整药方，保证让您尽快好起来。”
回到家，陈宗元把刘桂兰的随访记录写好，在上面标注 “加黄芪 8g + 太子参 10g 后，乏力略有缓解，明日需观察进食量”。又在笔记本上写下：“1. 明日联系县医院，确认研讨会时间 2. 每周去镇卫生院采购药材，避免村里药房陈货 3. 整理‘药材鉴别方法’，下次教村民怎么看黄芪、麦冬好坏”。
窗外的月光洒在桌上，陈宗元翻着刘医生给的《中药炮制规范》，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把药材质量放在第一位，再也不能因为自己的疏忽，让患者遭罪。他想起明天还要给张叔复诊，还要整理激素副作用的常见疑问，揉了揉太阳穴，又拿出笔，在笔记本上继续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