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箱底的旧车票
樟木箱子的锁扣“咔嗒”扣上时,林玥忽然想起什么,蹲下身把箱子往旁边挪了挪,伸手在橱柜最深处摸了半天,掏出一沓泛黄的硬纸票。
“差点忘了这个。”他把票子在桌上摊开,阳光透过窗棂照过来,能看见票面上模糊的字迹——最早的那张印着“1998.07.15 林玥——清鸢”,终点站是个如今已改名的小站,票根边缘都磨成了毛边。
苏清鸢凑过来看,指尖轻轻点在那张票上:“这趟车我记得,绿皮火车,摇摇晃晃走了六个小时,你坐我对面,啃了一路煮玉米,把玉米粒掉得满桌都是。”
“那不是怕你饿,想分你半根,又不好意思嘛。”林玥挠挠头,指着另一张印着“2003.02.09”的票,“这张是带你去看冰灯的,你穿了件红棉袄,冻得鼻尖通红,还硬说不冷,结果在冰雕前哆哆嗦嗦拍了二十分钟照片。”
票根一张叠着一张,像串起时光的珠子:有两人刚工作时,挤早高峰公交的月票;有带孩子去游乐园,被攥得皱巴巴的门票;甚至还有张手写的便签,是某次拌嘴后,林玥偷偷塞进苏清鸢包里的,上面画着个歪脑袋的小人,旁边写着“别气了,晚上吃火锅”。
孩子不知什么时候醒了,光着脚跑到桌边,指着一张印着卡通图案的儿童票好奇地问:“这是我小时候坐过山车的票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你那时候才三岁,吓得全程闭着眼,攥着我的手都出冷汗了。”苏清鸢笑着把孩子抱到腿上,拿起那张票轻轻贴上箱子内侧,“等你再大些,就着这些票根,妈妈给你讲每一段路的故事——哪段路颠得屁股疼,哪段路看见过彩虹,哪段路……是爸爸偷偷给我买糖葫芦,被你发现后闹着要吃的。”
林玥把最后一张票——今年春游时的景区门票——塞进箱子,忽然提议:“明天咱们去火车站吧?看看能不能买到去当年那个小站的票,就算路变了、站变了,咱们也重走一趟,给箱子添张新票根。”
苏清鸢看着他眼里的光,忽然想起十九岁那年,他就是攥着这样一张硬纸票,站在月台上红着脸说“我来接你”。她点点头,指尖在箱盖的木纹上轻轻划着:“好啊,再买两串煮玉米,这次分你半根,不掉渣的那种。”
月光依旧落在箱子上,那些新旧交织的票根在暗处泛着微光,像一串被时光串起的灯笼,照亮了来时的路,也照着往后要走的每一步。
那些灯笼的光漫过樟木箱子的铜锁,漫过票根上模糊的字迹,漫过苏清鸢指尖的温度,漫过林玥眼里闪闪烁烁的期待,一直漫到窗外那片沉沉的夜色里,像在说:路还长着呢,咱们慢慢走。
夜色渐浓,窗台上的月光淌进屋里,在票根上洇出一片柔和的白。林玥忽然想起什么,从箱子底层翻出个铁皮饼干盒,打开时“哗啦”一声,倒出一堆硬币——有带着铁锈的旧分币,有印着长城图案的一元币,还有孩子攒的卡通纪念币,边缘都被磨得发亮。
“这些是每次坐火车找的零钱,”他拿起枚边缘缺角的五分硬币,“当年给你买冰棍,就是用这个凑的钱,你还嫌上面的铁锈蹭了手。”
苏清鸢笑着拍掉硬币上的灰:“那时候你总说‘攒着,等攒够了给你买金镯子’,结果现在硬币都退出流通了,金镯子还没影呢。”
“这不等着和你一起挑款式嘛。”林玥把硬币一枚枚摆进票根旁边的格子里,“你看,这些硬币上的年份,刚好能对上每张票根的日子——1998年的五分,2003年的一元,还有孩子出生那年的纪念币……”
孩子趴在桌边,用小手扒拉着硬币,忽然举起枚印着牡丹花的一元币:“妈妈,这个和我储钱罐里的不一样!”
“因为这是妈妈和爸爸刚认识时用的钱呀。”苏清鸢把孩子搂进怀里,指尖划过硬币上的花纹,“等你再长大些就懂了,这些旧东西看着不起眼,其实藏着好多故事——就像你现在画的画,妈妈收着,等你像爸爸这么大时再看,就知道小时候有多调皮了。”
林玥把最后一枚硬币摆好,合上铁皮盒时,金属碰撞声清脆又温柔。他望着窗外的夜色,忽然说:“其实路长不长没关系,只要每一步都踩着这些实实在在的日子,哪怕慢一点,也踏实。”
苏清鸢没说话,只是把脸颊贴在樟木箱子上,听着里面票根窸窣、硬币轻响,像听见时光在轻轻呼吸。月光漫过箱盖,漫过他们交叠的影子,漫过孩子抓着硬币咯咯笑的眉眼,在墙上投下一片晃动的光斑——那光斑里,有绿皮火车的鸣笛,有冰灯前的呵气,有游乐园的欢叫,还有此刻屋里暖黄的灯光,混着一家人的呼吸,酿成了岁月里最绵长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