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木盒里的春天
城楼的硝烟味还没散尽,林玥靠在箭垛上,指尖反复摩挲着那半朵桃花书签。苏清鸢的身影消失在山道尽头时,他把木盒打开又合上,搭扣上的发丝在风里轻轻颤动,像一根系着心事的线。
“萧策大人,药囊够吗?”小兵抱着一堆伤药跑过来,靴底在石板上蹭出刺耳的声响,“城西的口子快守住了,就是弓箭不太够……”
“够。”林玥打断他,从怀里掏出个鼓鼓的布包,“把这个送去给器械营,是谢婉留下的箭簇,比咱们的铁箭头沉三成,射程能远五十步。”
小兵接过布包时愣了愣:“这上面还有桃花纹呢,谢婉大人真是……”
“啰嗦。”林玥转身望向城外,敌军的攻城锤又一次撞在城门上,发出沉闷的轰鸣。他摸了摸腰间的断箭,箭杆上还留着苏清鸢的指温——昨天她就是握着这里,把断箭塞进他手里的。
厮杀声渐紧时,他忽然想起道具间的桃木香。那时苏清鸢的指尖划过他刻错的花瓣,笑声像檐角的铜铃:“这里该凹进去一点,像被风吹得卷起来的样子。”他当时没吭声,夜里却悄悄磨了半宿,木渣子扎进指甲缝,疼得清醒——原来有些纹路,是要带着疼才能刻得深。
“萧策大人!”了望哨的喊声穿透炮火,“东南山脊有信号!是谢婉大人的鹰!”
林玥猛地站直,断箭在掌心硌出红痕。那只苍鹰盘旋着落下,爪子上系着个小布卷,展开来,是半朵桃花的拓印,边缘用朱砂描了圈,像染了点血的朝霞。拓印背面只有两个字:“速拼。”
他心脏狂跳,转身撞开木盒,将那两半桃木片按在拓印上。严丝合缝的瞬间,桃花中心的木纹忽然清晰起来,像早春第一颗破土的芽。林玥忽然笑了,摸出火折子点燃布卷,火光里他仿佛看见苏清鸢站在山脊上,身后是溃败的敌军,她扬着手里的桃花木盒,笑得比阳光还亮——
“你看,我说过会回来拼完整的。”
城门外的欢呼海啸般涌来,林玥把拼好的桃花书签塞进贴胸的口袋,断箭终于不再发烫。他知道,木盒里的春天,再也不会离开了。
那春天藏在桃花书签的纹路里,浸在断箭的余温里,缠在城楼上永不熄灭的炊烟里。当苏清鸢的银甲反射着月光出现在城门下,当她笑着将另一半木盒塞进他手里,林玥忽然明白,所谓完整,从来不是桃木片的严丝合缝,而是两个人的脚印,终于在同一条路上,踩出了重叠的深浅。
苏清鸢的指尖在木盒搭扣上一旋,那根缠了许久的发丝终于松开,飘落在两人之间的石板上。“你刻的桃花,比我拓印的好看。”她歪头笑着,银甲上的月光簌簌落在林玥手背上,像撒了把碎钻。
林玥打开木盒,两半桃花木片在月光下拼出完整的花形,背面的诗句终于连成一片:“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他忽然想起道具间那个清晨,她弯腰看他刻木片时,鬓角的发丝扫过他的手背,当时只觉得痒,此刻才懂那痒意早就钻进了心里,长成了绕不开的藤蔓。
“你的箭簇,”苏清鸢忽然碰了碰他腰间的断箭,“比我想象的沉,下次刻桃花纹记得留个小缺口,我好认。”
“好。”林玥应着,忽然抓起她的手按在木盒上,“你看,这里的纹路,和你拓印上的朱砂刚好对上。”
掌心相贴的地方传来温温的热,城门下的欢呼还在继续,远处的篝火已经燃起,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两条终于交汇的河。林玥低头,看见自己的脚印旁边,苏清鸢的脚印深深浅浅地叠着,有些地方她的鞋跟陷得比他深,有些地方他的靴底又盖住了她的鞋尖——原来完整的路,从来不是一个人走得笔直,而是两个人的脚印,在磕磕绊绊里,终于长成了彼此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