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府的赏花宴,设在府内最为开阔雅致的锦薇园。
时值初春,园内名品花卉争奇斗艳,曲水流觞,衣香鬓影,一派富贵风流景象。京中权贵名流齐聚,言笑晏晏,看似一派祥和。
然而,在这祥和之下,暗流早已汹涌。
宴席开始前,露柚凝便已通过庄睿驯养的雀鸟,拿到了寒鸦营易容者——森屏,已经成功替换掉柳如烟院内一名负责传递情信的关键丫鬟的消息。
木匠鲁木也已暗中检查过水榭附近,回报并无机关,但指出了几处易于发现物品的隐蔽石缝。
林婉儿得知对方竟想构陷她林家谋反,气得当场就要去找赵月瑶算账,被露柚凝强行按住。“婉儿,此时发作,打草惊蛇。我们且看她们如何表演,届时,再连根拔起。”
林婉儿这才强压下怒火,但一双美目已然燃起战意,打定主意要在宴上让那两个女人好看。
宴席刚一开始,气氛便有些微妙。露柚凝与林婉儿的位置果然被安排在水榭旁,视野极佳,却也相对独立。
时清屿坐在主位,面色沉郁,目光几次掠过露柚凝,都带着一种复杂的、被强行压抑的愠怒。
他在宴前终究没能忍住,去尘雨轩质问清音寺之事,得到的依旧是露柚凝冰冷的否认与嘲讽,这让他心头如同堵了一块巨石。
柳如烟与赵月瑶则坐在不远处,与其他贵女言笑自如,偶尔投向露柚凝方向的目光,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得意与阴冷。
酒过三巡,气氛渐酣。
赵月瑶扶着丫鬟的手,假作微醺,与几位小姐一同走到水榭边凭栏赏鱼。柳如烟则伴在其侧。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啊!”只听赵月瑶一声惊呼,身形一个踉跄,腰间一枚成色极好的羊脂白玉佩“噗通”一声落入水中!她随即稳住身形,却立刻转向身旁不远的林婉儿,脸上瞬间布满难以置信的委屈与惊怒:
“林小姐!你……你为何推我?!”
这一声惊呼,如同平地惊雷,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原本喧闹的园子骤然安静下来。
林婉儿先是一愣,随即勃然大怒,柳眉倒竖:“赵月瑶!你胡说八道什么?谁推你了?明明是你自己没站稳!”
赵月瑶眼圈一红,泫然欲泣,声音带着颤意:“我……我方才站得稳稳的,分明是你从后面撞了我一下!这玉佩是家母所赐,意义非凡……林小姐,即便你与我有些许口角,又何至于此?”
她说着,目光却下意识地瞟向了露柚凝的方向。
这一眼,含义深刻。立刻有与赵月瑶交好的小姐低声议论:“听说林小姐与靖王妃交好,而赵小姐之前似乎……与王妃有些理念不合?”
“莫非是……”有人掩口,未尽之语,指向了露柚凝是因与赵月瑶不睦,才指使林婉儿推人泄愤?
柳如烟立刻上前扶住赵月瑶,一脸焦急与公正:“月瑶,你可看清了?真是林小姐?这……这会不会是误会?”她看似劝解,实则将“林婉儿推人”这件事再次强调。
林婉儿气得浑身发抖,刚要反驳,露柚凝却轻轻拉住了她的手腕,上前一步,将林婉儿护在身后。
她面色平静无波,仿佛眼前这场闹剧与她无关,只淡淡地看着赵月瑶:“赵小姐确定是婉儿推的你?”
她的冷静,与赵月瑶的激动、柳如烟的“关切”形成鲜明对比。
赵月瑶被她看得心中一虚,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咬牙道:“自然确定!若非有人指使,林小姐与我无冤无仇,为何要如此害我?”
这话,几乎是指着鼻子说露柚凝是主使了。
在场的宾客们面面相觑,看向露柚凝的目光充满了探究与怀疑。
时清屿的脸色更是阴沉得可怕,握着酒杯的手指关节泛白。
他本就因清音寺一事疑心露柚凝与瑞王有染,如今又见她被指使好友行此卑劣之事,心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濒临崩断。
“搜!立刻派人下水,把赵小姐的玉佩捞上来!”时清屿的声音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倒要看看,这事她要如何收场。
仆役很快下水,摸索片刻,不仅捞上了那枚羊脂白玉佩,更令人震惊的是,还带上了一个用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匣子!
那匣子样式普通,却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因为它出现的位置,太巧了!正好在玉佩落水点附近!
“这是何物?”时清屿目光锐利如刀。
柳如烟适时地露出惊讶与好奇之色:“王爷,这……这水底怎会有此物?看这包裹,像是有人故意藏匿的……”
赵月瑶也止住了哭泣,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那个匣子,又飞快地看了一眼露柚凝,眼神闪烁,仿佛知道什么内情。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这突如其来的匣子,显然比那枚玉佩,更引人遐思。
时清屿示意影一上前检查。
影一小心地打开油纸,露出里面一个略显陈旧的木匣。
他打开匣盖,里面赫然是几封书信。
但信封上写着是柚凝卿收,而信封上的落款,虽然模糊,却隐约能看出是瑞王府的标记!
“!!!”
满场哗然!
捞个玉佩,竟捞出了靖王妃与瑞王往来的情信?! 这简直是戏剧性的一幕!
柳如烟用手帕掩住嘴,倒吸一口凉气,眼中却飞快闪过一丝计谋得逞的得意。赵月瑶也适时地露出震惊与了然的表情。
时清屿猛地站起身,胸膛剧烈起伏,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喷涌而出,他死死地盯着露柚凝,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露柚凝!你这要作何解释?!”
林婉儿又急又怒,想要开口,却被露柚凝一个眼神制止。
露柚凝看着那匣“情信”,又看了看演技精湛的柳如烟和赵月瑶,最后迎上时清屿那几乎要吃人的目光,非但没有惊慌,嘴角反而勾起了一抹极淡、却冰冷刺骨的嘲讽弧度。
好戏,终于上演了。而她,也已等候多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