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在苍茫的戈壁上又行进了一日,远方地平线上,终于不再是望不到头的黄沙与砾石。
一片壮丽的绿洲如同镶嵌在金色绸缎上的翡翠,逐渐显露出它生机勃勃的轮廓。
高耸的土黄色城墙巍然屹立,城墙上飘扬着色彩鲜艳、绣着西域独特图腾的旗帜,在干燥的风中猎猎作响。
越是靠近王城,道路两旁的景象便越是繁华热闹起来。
露柚凝透过马车的窗隙,好奇地打量着这座与中原风貌迥然不同的城市。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香料、烤馕和牛羊肉混杂的独特气息。
街道两旁是圆顶或平顶的土黄色建筑,窗棂上雕刻着繁复华丽的花纹。
来往的行人大多穿着色彩鲜艳的袍服,女子多以轻纱覆面,只露出一双深邃明亮的眼睛,发间和颈上佩戴着琳琅满目的银饰与宝石,行走间环佩叮当,煞是好听。
男子的服饰则更为宽大实用,头上多缠着布巾,面容轮廓深刻,带着风沙磨砺出的粗犷。
集市上人声鼎沸,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露柚凝看到有卖挂着霜糖的饱满葡萄干、色泽金黄的哈密瓜、堆积如山的各色香料,还有中原罕见的毛皮、玉石以及造型奇特的弯刀。
更让她这个医者感兴趣的是,一些摊位上摆放着许多她只在古籍中见过图样的西域特有药材,如形态奇异的肉苁蓉、锁阳,以及一些她叫不出名字的干枯根茎和花朵。
果然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也孕育一方草木。
她心中暗忖,对这片土地的好奇与探究之心更盛。
若能有机会,她定要好好研究这些西域药材的特性。
当这支由西域王族引领、护卫精良的车队驶入王城主干道时,立刻吸引了所有路人的目光。
人们纷纷停下脚步,恭敬地向库尔班王子和阿依莎公主的行驾行礼。
而当插着大靖皇室旗帜、装饰明显不同于西域风格的马车队缓缓驶入王城主干道时,立刻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西域民众们纷纷驻足观望,交头接耳,目光中充满了对东方大国的敬畏与好奇。
车帘偶尔被风掀起一角,瞬间惊鸿一瞥,足以让瞥见的人呼吸一滞。
那女子身着素雅的中原服饰,乌发如云,仅以一支玉簪松松绾就,面容清丽绝伦,肌肤胜雪,尤其那双眸子,清澈沉静,仿佛能涤荡世间一切尘埃。
她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便自有一股不容亵渎的清华气度,和像幽兰般的气质。
与西域女子的热烈奔放截然不同,宛如一朵悄然绽放在大漠的雪莲。
而当目光落到端坐其内的玄衣男子时,人群中的低语声便带上了几分敬畏。
那男子虽坐在轮椅上,看不清全貌,但仅那线条冷硬的下颌,紧抿的薄唇,以及周身那即便收敛也依旧迫人的矜贵与冷冽气场,便让人心生凛然,不敢直视。
那是一种久居上位、执掌生杀予夺自然而然形成的威仪,与西域王族的豪迈粗犷亦是不同。
“那就是中原的贵人吗?也太好看了吧!”
“那位姑娘……真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仙子!”
“还有那位坐着的公子,气势好生慑人……”
低声的议论在人群中蔓延,充满了对这两位来自遥远东方的、容貌气度皆非凡品的贵客的好奇与惊叹。
马车内,时清屿自然也感受到了那些投射过来的、混杂着探究、惊叹甚至些许敬畏的目光。
他神色不变,只是微微蹙了下眉,下意识地调整了一下坐姿,将露柚凝更严实地挡在了自己身影之后,隔绝了外界过多的窥探。
他不喜欢那些人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哪怕只是纯粹的欣赏。
车队最终停在了气势恢宏的西域王宫前。
与中原宫殿的飞檐翘角、雕梁画栋不同,西域王宫更显厚重雄浑,巨大的圆形穹顶在阳光下闪耀着金色的光芒,宫墙高大,以巨大的土黄色石块垒砌而成,充满了力量感与异域风情。
库尔班王子早已安排好了迎接事宜。他亲自引领着露柚凝和时清屿进入王宫,穿过有着精美壁画和华丽地毯的长廊,态度恭敬而不失王族气度。
“靖王殿下,王妃娘娘,一路辛苦了。”库尔班王子在一处布置典雅、散发着淡淡檀香味的偏殿前停下脚步。
“宫中已为二位准备好了下榻的寝殿,就在此处,相邻而居,也方便照应。一应物品都已备齐,若有任何需要,尽管吩咐宫人。”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露柚凝,语气变得更为恳切,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焦急:“只是……祖母她……今日气色似乎愈发不佳,昏睡的时间也更长了。小王深知王妃旅途劳顿,本应让您先行休整,但……不知王妃可否……”
他话未说完,但意思已然明了,是希望露柚凝能立刻前去为太后诊视。
露柚凝闻言,几乎没有丝毫犹豫。
在她心中,病人的安危永远是第一位的。
她看了一眼身旁的时清屿,见他微微颔首,便对库尔班王子道:“救人如救火,岂能因我个人疲累而延误?请王子引路,我这就去为太后请脉。”
库尔班王子眼中瞬间爆发出感激的光芒,连忙躬身:“多谢王妃!小王代祖母,代整个西域,谢过王妃大义!”
时清屿看着露柚凝那清瘦却挺直的背影,听着她毫不犹豫的回答,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有欣赏,有骄傲,也有一股浓浓的心疼。
他沉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本王随王妃同去。”
库尔班王子微微一愣,随即应道:“是,殿下请。”
于是一行人未曾停歇,便在西域王子的引领下,朝着西域太后寝宫的方向行去。
金碧辉煌的王宫走廊仿佛没有尽头,空气中弥漫的香料味道似乎也变得更加浓郁而沉重,仿佛预示着,等待他们的,将是一场不容有失的、艰巨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