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档案管理处泛着冷白的荧光,林昭的白大褂下摆扫过积着灰尘的大理石地面,鞋跟叩出清脆的声响,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如心跳。
值班管理员老陈推了推老花镜,电脑屏幕的蓝光在他脸上投下阴影:“林博士,2015年的青少年科研营档案属于三级保密。”
“调阅申请我签了两份。”林昭把纸质文件拍在桌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纸张边缘在桌面擦出细微的摩擦声。
她的呼吸比平时快了两拍,从进楼开始耳尖就一直红着,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压力灼烧着。
空气里弥漫着旧纸张与电子设备混合的气息,令她略感窒息,“包括脑波采集实验的子项目记录。”
老陈的目光扫过她胸前的工作牌,又落在她攥得发皱的申请单上。
那褶皱仿佛是某种情绪的具象。
这个总是缩在实验室角落的姑娘,此刻像被激活的量子比特,连睫毛都在微微颤动,仿佛随时会跃迁到另一个状态。
他叹了口气,转身拉开最里面的铁皮柜:“当年的纸质档案没有数字化,你得自己翻。”
牛皮纸袋的封口结着蛛网,林昭的指甲划开时被木刺扎了一下,指尖传来一阵刺痛,温热的血珠渗出,滴在纸袋边沿。
第一份资料是科研营的合影,十二岁的自己站在第三排边缘,抱着一台比她还高的示波器,嘴角抿成一条线——和现在面对仪器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照片背面有一行褪色的钢笔字:“林昭同学独立完成双缝干涉实验,观测精度突破预期”,落款是“指导老师:周明远”。
她的呼吸突然一滞,鼻腔里充斥着尘埃的味道,胸口仿佛压了一块铅。
第二沓文件里掉出一张泛黄的项目清单,“深空信号监听项目组成员”那栏,周明远的名字赫然在列,旁边备注着“2012 - 2017,因资金不足解散”。
“周老师?”林昭的声音轻得像飘在真空中的粒子,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她记得十三岁那年科研营结营时,周明远送她一本《量子力学导论》,扉页写着“保持对波动的敏感”。
那时她以为是鼓励,现在才发现,这句话藏着更深的秘密。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顾明琛的消息:“资料室加密完成,你在哪?”
她没有回复,而是抓起照片冲出档案管理处。
夜风掀起她的发梢,带着城市边缘特有的潮湿与铁锈味,老研究所的遗址,在黑暗中投下巨大的阴影,那是她童年最常去的地方,后来因市政规划被废弃,只剩断壁残垣里的实验台还固执地立在那里。
林昭沿着记忆中的路径往下走,地下二层的档案室积满了灰尘,霉味呛得她咳嗽,喉咙干涩,眼睛微酸。
手电筒的光束扫过贴满标签的铁皮柜,当“星芒计划”四个字映入手心时,她的指尖几乎在发抖,光线也在晃动。
抽屉拉开的瞬间,一本深褐色的笔记本滑落。
封皮磨损得厉害,扉页的钢笔字却清晰如新:“当一个人能同时感知粒子与波,他便成为了桥梁。周明远,2015.7.15”。
林昭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剧烈跳动,仿佛有电流从脊椎直窜后颈。
她翻到中间页,潦草的笔记里夹着一张脑波图谱,波形与她最近解析的“观测者”信号惊人地相似。
更下方是一段标注:“实验体Z(林昭)在双缝实验时出现异常共振,脑波频率与半人马座a星区背景辐射吻合度87%”。
“原来不是我复现了实验。”她的声音发颤,手指摩挲着那串数字,“是实验选中了我。”
手机在此时炸响,顾明琛的声音带着少见的紧张:“立刻回实验室。程子安截获情报,曙光同盟买通了外围安保,他们要在天亮前,
“我知道了。”林昭打断他,指腹抚过笔记上的波形图,“但我需要验证最后一件事。”
实验室的量子通信阵列,在深夜里泛着幽蓝的光,如同沉睡的海底生物般脉动着。
林昭将周明远的笔记扫描进电脑,分形几何算法在屏幕上拉出复杂的图形,与她梦境中六边形建筑的结构完全重合。
当她输入“观测者”信号的频率参数时,所有数据点突然开始同步震荡,像被某种力量牵引着跳起舞。
“这是,回应。”她轻声说,空气中似乎浮现出某种低频振动,耳边隐隐响起类似蜂鸣的余音。
门被推开的声音惊得她抬头。
顾明琛站在门口,外套搭在臂弯,眼底是未褪的青黑。
他走进来时,带入一丝外部世界的寒意。
他的目光扫过她摊开的笔记和屏幕上的震荡波,喉结动了动:“程子安在楼外设了三重警戒线,徐望调整了电磁屏蔽参数。”
“他们等的不是宿主。”林昭走向他,白大褂的袖口沾着老档案室的灰尘,空气中浮动着一股老旧皮革与静电混杂的味道,“是能听懂他们波动的人。”
她举起手机,屏幕上是周明远笔记里的脑波图,“十二岁那年,我第一次接收到半人马座的信号;现在,我要回拨。”
顾明琛的手指轻轻覆上她手背,温度透过皮肤渗进来,仿佛一道温暖的电流注入体内。
林昭转身按下通信阵列的启动键。
整个实验室的仪器开始嗡鸣,量子纠缠态的光子在管道里高速穿行,仿佛宇宙深处有个沉睡的存在,正被这串跨越四光年的波动唤醒。
“帮我守住这扇门。”她指向角落的电磁屏蔽舱,金属舱体在蓝光中泛着冷硬的光,“等天亮,我要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