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的青云观该飘着槐花香和馒头的甜香,可今天的风里,只剩股化不开的“凉”——不是夏风的清爽,是从骨缝里渗出来的、带着旧痕的凉。我蹲在老槐树根下,手里攥着块泛冷的烟火心信物——是上月赵二郎送来的,他说“阿澈,这是镇上百姓新蒸的馒头屑,裹着烟火气,能护着界源心”,可现在信物上的暖光只剩层薄壳,轻轻一捏,就碎成了冷渣。
“阿澈,该去灵根谷了。”青璃的声音从院外传来,她骑着阿紫,狐毛失去了往日的蓬松,寻踪藤缠在手腕上,泛着微弱的绿光。她手里拿着聚魂树的新叶,叶子边缘却泛着黄,“胡爷爷说,烟火心的暖光越来越弱,界源心的光也跟着暗了,再不去,怕……”
她没说完,可我懂——自上次心纹逆冲后,赵二郎总说心口发紧,王婶蒸的馒头他吃不出甜,练刀时虎头刀总往下沉。上周去清溪镇,他还笑着说“阿澈,等这次灵根谷聚完,我带你去山上采野果,跟小时候一样”,可现在,他连槐树下的石凳都坐不住了。
“再等等,他说要带新的烟火心来。”我把碎渣揣进怀里,指尖碰到冰凉的槐树根,突然想起十年前——赵二郎举着比他还高的虎头刀,说“阿澈,以后我护你”,那时的阳光落在他脸上,比馒头还暖。
“轰隆!”
突然,镇口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仿佛大地都为之颤抖。我心中一惊,猛地抬起头来,目光如电,直直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见一团浓密的黑雾正像幽灵一般朝青云观飘来,那黑雾翻滚着,仿佛隐藏着无尽的恶意。而在那黑雾之中,竟裹着一道熟悉的身影——那是赵二郎!
他的身影在黑雾中若隐若现,显得异常狼狈。他的虎头刀插在地上,刀身原本闪烁的黄光此刻只剩下几点微弱的火星,仿佛随时都会熄灭。他的胸口缠着一条渗血的布条,那布条上的稳心符已经破碎成了两半,仿佛失去了最后的庇护。
更让我心惊的是,他脸上的红纹此刻扭曲得如同麻花一般,那原本应该是他力量的象征,此刻却像是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所扭曲,显得异常诡异。
而此时,那团黑雾中的“心纹怨魂”正紧紧地缠住赵二郎,将他往槐树下拖去。那怨魂发出阵阵阴森的嘶吼,仿佛要将赵二郎吞噬。
“二郎!”我见状,心急如焚,毫不犹豫地拔腿朝他冲去。手中的噬魂剑瞬间爆发出红蓝双色的光芒,如同两道闪电一般,直直地劈向那怨魂。
然而,让我惊愕的是,这威力惊人的一剑,竟然只让那黑雾稍稍变淡了几分,那怨魂却依然紧紧地缠住赵二郎,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我这才意识到,这怨魂并非普通的恶鬼,而是由过去危机中未被安抚的恐惧魂魄聚合而成。它没有实体,专门啃食人心纹里的温暖,普通的攻击对它根本毫无作用。
“放开他!”我怒喝一声,手中的噬魂剑光芒更甚,再次狠狠地劈向那怨魂。
怨魂突然炸裂开来,如同一颗被引爆的炸弹,释放出滚滚黑雾,迅速将赵二郎的胸口紧紧包裹。我惊恐地看着这一幕,只见那黑雾如同贪婪的恶魔,正一点点吞噬着他心纹里的暖光。
那原本通红的烟火心余韵,在黑雾的侵蚀下,逐渐失去了光泽,最终变成了一堆黯淡的灰渣。赵二郎的眼睛也慢慢失去了焦点,仿佛生命的光芒正从他的身体里流逝。
然而,尽管如此,他的手却依然朝着我伸过来,似乎想要抓住什么。他的声音微弱而颤抖:“小时候……你总跟在我后面……说怕黑……现在……我也怕……怕再也……护不住你了……”
听到他这句话,我的心如刀绞。我不能让他就这样离我而去!我扑向他,想要拉住他的手,带他去灵根谷,那里的玄极前辈一定有办法救他。
可是,就在我快要碰到他的瞬间,那黑雾突然变得尖锐起来,如同无数根细针一般,猛地刺进了我的手心。一阵剧痛袭来,我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更让我震惊的是,那红蓝双光——我体内的灵力——竟然也被怨魂吸走了几分!我眼睁睁地看着赵二郎的胸口颜色越来越灰,他的呼吸也变得微弱得如同游丝一般,仿佛随时都会断掉。。
青璃和阿紫如疾风般疾驰而来,速度快如闪电。只见青璃手中的寻踪藤发出耀眼的绿光,如同一道绿色的闪电,直直地冲向怨魂。
与此同时,阿紫的九条尾巴如同九条舞动的鞭子,带着凌厉的气势狠狠地甩向那团黑雾。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当绿光与黑雾接触的瞬间,绿光竟然像是被什么东西吞噬了一样,慢慢地变成了灰色,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阿澈,不好!怨魂在吸收我们的温暖!我们的力量对它根本没有用!”阿紫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惊慌。
我心头一紧,连忙抱起赵二郎,他的身体异常轻盈,仿佛一片轻飘飘的槐叶。他的头无力地靠在我的肩膀上,原本微弱的气息变得更加微弱,仿佛随时都可能断掉。
“阿澈……馒头……还在我兜里……你拿着……别让烟火气……散了……”赵二郎的声音断断续续,仿佛每说一个字都需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我颤抖着伸出手,摸索着他的口袋,终于摸到了一个冰冷的馒头。那馒头已经被他的鲜血浸透,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味。
我紧紧地握住那馒头,仿佛它是我与他之间最后的联系。突然,怀中的烟火心碎渣闪烁了一下微弱的光芒,如同夜空中的流星一般短暂而耀眼。
在那一瞬间,我看到了他小时候的模样。他举着馒头,脸上洋溢着天真无邪的笑容,对我说:“阿澈,给你吃,甜的哦!”那是多么温暖的回忆啊,如今却如同破碎的镜子,无法再拼凑起来。
然而,现实却如此残酷。他此刻紧闭双眼,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我心急如焚,大声呼喊着他的名字:“二郎!你醒醒啊!我们还没有去采野果呢!你答应过要教我练虎头刀的!”
我用尽全身力气抱起他,朝着灵根谷狂奔而去。风在我耳边呼啸,带来阵阵凉意,但我已无暇顾及。我只希望能尽快赶到灵根谷,找到救治他的方法。
可是,他的手却在我的怀抱中慢慢垂落,那把虎头刀也“当”的一声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刀身原本闪烁的黄光,此刻也彻底熄灭了,就像一颗燃尽的火星,消失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