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宫,帝王寝殿。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熏香缭绕的烟雾停滞了飘动,连烛火的光芒都似乎被那无形的压力压制,变得晦暗不明。
徐福的话语如同惊雷,在空旷的殿宇中回荡——“不朽之血”。
始皇半倚在龙榻上的身体猛地前倾,枯槁的手指死死抓住锦被,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那双因长期病痛和丹药侵蚀而浑浊的眼睛,此刻爆发出近乎疯狂的炽热光芒,死死盯着徐福抬起的那只手,盯着那在昏暗光线下反射着非人冷光的指甲。
“不……不朽之血?” 始皇的声音干涩而嘶哑,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你……此言当真?”
“臣,不敢欺君。” 徐福的声音依旧平稳,但那平稳之下,却潜藏着一丝难以压抑的、属于掠食者的兴奋。他向前踏出一步,身影在烛光下拉长,仿佛巨大的阴影即将吞噬榻上的帝王。“东海蓬莱,臣得遇天神,蒙赐……永恒生命与无尽神力。陛下乃天下共主,功盖三皇,德超五帝,理应享此殊荣,与天地同寿。”
他的话语充满了诱惑,每一个字都敲击在始皇对死亡最深沉的恐惧和对长生最极致的渴望之上。
阴影中,蓝大力漠然地看着,如同石雕。权力的游戏,生命的蜕变,在他眼中不过是通往既定结局的必要步骤。他需要始皇变成僵尸,需要这混乱作为养料,滋养望仙台,推动命运的齿轮。
“如何……如何将这‘不朽’,赋予朕?” 始皇几乎是喘息着问出这句话,他的理智早已被长生的幻梦烧灼殆尽。
徐福嘴角那抹奇异的笑容扩大了,瞳孔深处那丝微弱的绿芒骤然变得清晰、明亮,如同黑暗中点燃的鬼火,冰冷而妖异。“很简单……只需陛下,接纳臣的……馈赠。”
话音未落,徐福的身影骤然模糊!
那不是人类能够达到的速度,仿佛瞬间移动般,他已出现在龙榻之前。原本恭敬的姿态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属于更高生命层次的俯视。
“护…护驾!” 近侍宦官吓得魂飞魄散,尖声叫道,自己却瘫软在地,无法动弹。
殿外的郎官似乎听到了动静,但他们的脚步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阻隔在外,殿门纹丝不动,仿佛与整个空间隔绝。
始皇眼睁睁看着徐福逼近,那张脸上,一双绿眸闪烁着非人的光芒,带着嗜血的渴望和一丝戏谑。他想呼喊,想后退,但身体却被一股恐怖的威压钉在原地,连一根手指都无法移动。
徐福俯下身,凑近始皇的脖颈。他能闻到帝王血液中蕴含的、因权力和丹药而变得复杂的“香气”。他没有丝毫犹豫,张口露出两颗骤然变得尖长、闪烁着寒光的獠牙,对着那苍老的脖颈,狠狠咬下!
“呃——!”
剧痛传来,始皇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眼睛瞬间瞪大,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难以置信的惊恐。他感到生命力正随着血液飞速流逝,同时,一股冰冷、狂暴、充满死寂气息的力量,顺着伤口疯狂涌入他的四肢百骸,冲刷、撕裂、重塑着他早已衰败的躯体。
徐福贪婪地吸吮着,帝王之血的味道让他沉醉。但他谨记着“天神”的教诲,亦或者说,是潜藏在他血脉深处的本能——初拥,需要给予血液。
片刻之后,他松开了口,抬起头,嘴角还残留着一丝猩红。他绿色的眼眸看着气息奄奄、眼神开始涣散的始皇,伸出自己的手指,用锋利的指甲在腕间划开一道口子。
暗红色的、蕴含着庞大僵尸力量的血液渗了出来,带着一种诡异的光泽。
“陛下,饮下它。” 徐福的声音带着不容抗拒的魔力,将手腕递到始皇唇边,“饮下它,您将获得新生,超越凡俗,成为……永恒的存在。”
求生的本能,以及对那描述中“永恒”的最后一丝执念,驱使着始皇张开了嘴,艰难地吞咽下那滴冰冷的、属于二代僵尸的血液。
轰——!
仿佛惊雷在脑海中炸开,又像是整个灵魂被投入了冰与火的炼狱。始皇猛地弓起身子,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痛苦嘶吼。他的皮肤下仿佛有无数虫蚁在蠕动、撕咬,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原本衰老松弛的肌肉开始绷紧、充盈。巨大的痛苦让他几乎昏厥,但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感,也开始在他体内野蛮生长。
他倒在龙榻上,剧烈地翻滚、抽搐,华丽的袍服被撕裂,露出下面正在急速变化的躯体。
徐福退后两步,绿色眼眸冷冽地注视着这一切,感受着另一个同类的诞生。他知道,过程会很痛苦,但结果是注定的。
阴影里,蓝大力微微点头,身影缓缓淡去,他的目的已经达到。接下来的混乱,正是他所需的。
不知过了多久,寝殿内重新恢复了死寂。
始皇停止了挣扎,静静地躺在凌乱的龙榻上。他原本灰败的肤色变得一种异样的白皙,皱纹仿佛被无形的手抹平了许多,虽然依旧能看出年老的轮廓,但那种垂死的暮气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内敛的、非人的活力。
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如同琥珀般的黄色眼眸!冰冷,没有丝毫人类的情感,只有属于捕食者的漠然和刚刚获得力量的、尚未完全掌控的狂躁。
三代僵尸,诞生。
他坐起身,感受着体内奔涌的、远超从前的力量,轻轻握拳,空气似乎都在他指间发出哀鸣。他低头看着自己变得有力的双手,又摸了摸脖颈上已经愈合、只留下两个淡淡红点的伤口,一种“重生”的错觉混合着对鲜血的莫名渴望,在他心中滋生。
“感觉如何?陛下。” 徐福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
始皇,或者说,新生的三代僵尸,抬起头,黄色的眼眸看向徐福,沙哑地开口,声音与以往不同,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质感:“这……就是永恒的力量?”
“这只是开始。” 徐福微微躬身,姿态却再无之前的恭敬,更像是同辈之间的礼仪,“随着时间推移,您会发掘出更多神奇的能力。而且……您将不再需要那些无用的丹药,您需要的是……更鲜活的‘滋养’。”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殿外,那里有鲜活的生命气息在流动。
黄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嗜血的光芒,始皇(三代僵尸)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一种前所未有的饥饿感攫住了他。
……
几乎是同一时间,镇魔司内的况中棠猛地从案牍中抬起头。
不是因为听到了宫中的动静(距离和宫墙阻隔,他听不到),而是他体内的变异盘古血脉,再次传来了清晰的警示!
这一次,不再是遥远的感应,而是近在咫尺的、同源而又充满暴戾气息的诞生!一股阴冷的、带着帝王龙气却又彻底扭曲的僵尸气息,在咸阳宫的方向骤然出现,并且稳定下来!
“黄色……三代……” 况中棠心中剧震。虽然早有预料,但当感知真正确认始皇已被徐福转化为三代僵尸时,一股寒意还是从他心底升起。
历史的车轮,还是无情地碾过了这个节点。徐福归来,始皇化僵,这意味着秦末的乱世,将以一种远超史书记载的、更加诡异和恐怖的方式展开。
他必须立刻行动。
他迅速起身,没有惊动任何人,直接离开了镇魔司,朝着况府方向疾行。他需要与母亲况清璇做最后的确认和安排。
然而,就在他穿过一条相对僻静的街巷时,前方巷口,不知何时,悄然站立了一道身影。
那人穿着普通的深色衣袍,背对着他,负手而立,仰望着天空,仿佛在欣赏夜色。
但况中棠的脚步瞬间停住。
是蓝大力。
这一次,他没有隐匿,而是直接出现在了况中棠的面前。
“况校尉,行色匆匆,这是要去往何处?” 蓝大力没有回头,平淡的声音在空寂的巷子里响起,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
况中棠体内血脉自然流转,完美隐匿着自身所有的能量特征,表面上看起来与一个身手不错的凡人武者无异。他面色平静,拱手道:“阁下是?在下归家心切,若有冲撞,还望海涵。”
蓝大力缓缓转过身,那张平平无奇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深邃的眼睛,带着一丝审视和玩味,看着况中棠。
“归家?是安排后路吧。” 蓝大力淡淡地说道,语气听不出喜怒,“咸阳,马上就要变天了。有些舞台,不该存在的人,站在上面会很碍事。”
他的话意有所指,直指况中棠这个“变数”。
况中棠心念电转,知道此刻绝不能露怯,更不能暴露底细。他维持着表面的镇定,甚至故意让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和警惕:“阁下所言,在下听不明白。若无事,还请让路。”
蓝大力盯着他看了片刻,忽然笑了笑,那笑容却毫无温度:“不明白也好。只是提醒你一句,有些戏,看着就好,若是想上台……就得有粉身碎骨的觉悟。”
他并没有动手的意图,似乎真的只是来“提醒”或者说“警告”一句。说完,他不再看况中棠,身影如同鬼魅般,在况中棠的注视下,由实变虚,缓缓消散在空气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况中棠站在原地,眉头微蹙。蓝大力这次现身,更像是一次试探和最后的警告。他不确定对方究竟看出了多少,但显然,自己已经被他视为需要“清理”的障碍之一。
压力骤增。
他不再停留,加快脚步回到况府。
况清璇似乎早已在书房等候,看到他回来,脸上带着凝重:“宫中……出事了?” 她虽无况中棠的感知能力,但多年军旅和朝堂生涯养成的直觉,以及今日宫中传来的诡异封锁消息,让她意识到了不妙。
“母亲,最坏的情况发生了。” 况中棠沉声道,“陛下……已非人。咸阳即将大乱,我们的计划必须提前,您必须立刻离开!”
况清璇看着儿子眼中不容置疑的坚决,知道此刻不是犹豫的时候。她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好,我今夜便走。中棠,你……”
“我留下。” 况中棠打断她,眼神锐利,“我必须确保灵儿家族的安全,也必须……亲眼看着这场风暴如何开始。” 他需要收集信息,需要判断徐福和变成僵尸的始皇接下来的动向,更需要为可能返回的马灵儿扫清部分障碍。
况清璇深知儿子心意已决,只能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小心!活着,才有以后。”
是夜,况清璇带着最后一批绝对忠诚的核心家将,借着夜色的掩护,悄然离开了咸阳。偌大的况府,顿时显得空荡而冷清。
况中棠独自站在庭院中,感受着咸阳城内那两道新出现的、强大的僵尸气息(徐福和始皇),以及隐藏在更深处的蓝大力的无形压力。他知道,自己如同怒海中的一叶孤舟,但他必须稳住。
他抬起手,看着手腕上那串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紫光的同心链,那颗泪滴状的心泪石,此刻传递来一种沉静而坚定的力量感,仿佛马灵儿就在身边,与他共同面对。
“灵儿,无论你在哪里,一定要平安。这里的风暴,我会先为你挡下第一波。”
……
与此同时,远在西行路上的马灵儿,于一处荒山野岭的破庙中暂歇。
她突然从浅眠中惊醒,心口毫无征兆地一阵心悸。她猛地坐起,抬手抚上手腕——那里空空如也,同心链已不在她腕上。但她与同心链之间那无形的联系却清晰地告诉她,另一端的那颗心泪石,正传递来一种压抑的、紧绷的悸动,仿佛况中棠正身处极大的压力与危险之中,那悸动中,还夹杂着一丝对她安危的深切牵挂。
“中棠……” 马灵儿低声呼唤,美眸中充满了担忧与坚定。咸阳,一定出大事了。
她再也无法安睡,走到破庙门口,望向咸阳方向。夜空下,远方的天际,似乎都笼罩着一层不祥的暗红色。
她必须加快速度,尽快查明灵家封印的真相,获得更强的力量。然后,立刻返回咸阳。
她与他,虽相隔千里,却因这同心一链,心意相连,共同面对着这场席卷而来的惊天骇浪。
而咸阳宫深处,那双新生的黄色眼眸,正透过窗棂,贪婪地望向宫城外那些沉睡中的、充满“生机”的街坊……属于僵尸的世代,伴随着帝国的黄昏,正式拉开了血腥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