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内,时光在寂静中流淌,唯有两人平稳的呼吸与洞外隐约的风声交织。
马灵儿在况中棠的协助与蕴灵玉璧的自主滋养下,损耗的心神与龙源之力恢复了大半。她并未急于离开,而是将全部心神沉入怀中这枚愈发显得神秘莫测的玉璧之中。
经历了黑风峪那生死一线的爆发,她与玉璧之间似乎建立起了一种更深层次的联系。不再仅仅是灵力上的温养与共鸣,更像是一种血脉与灵魂层面的交融。
她闭目凝神,意念小心翼翼地触碰着玉璧深处。这一次,不再是模糊的感应,她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片无垠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空间。在这空间的中央,悬浮着一枚与她手中玉璧外形一致,却更加晶莹剔透、内蕴无穷玄奥的虚影。
“这是……玉璧的本源之灵?”马灵儿心中明悟。
她尝试着将自身的一缕意识,融合着一丝最精纯的龙源之力与源自母系的灵家血脉气息,缓缓探向那枚核心虚影。
没有排斥,没有阻碍。她的意识如同水滴汇入大海,自然而然地与那核心虚影接触、融合。
刹那间,无数纷繁复杂的信息碎片如同潮水般涌入她的脑海!
她“看”到了古老的祭坛,看到了灵家的先人们以自身血脉为引,颂唱着庄严的咒文,将一股股狂暴的、充满毁灭气息的黑暗能量(蚀渊之力)引导、封印入大地深处或特殊法器之中……她“看”到了惨烈的战斗,灵家子弟前仆后继,与那些操控着黑暗能量的“蚀渊之仆”浴血奋战,只为守护那些封印节点……她也“看”到了灵家祖地,那并非祥和的桃源,而是一处最大的封印核心,家族世代居住于此,既是为了守护,也是为了以血脉之力持续加固封印!
这些信息碎片并不完整,却无比真实地揭示了灵家真正的使命与悲壮的宿命——他们是这片大地上,默默守护着生灵不受“蚀渊”侵蚀的古老守护者家族之一!而蕴灵玉璧,正是灵家传承的守护圣器,其核心力量并非攻击,而是“净化”与“封禁”!
同时,一段更为清晰、似乎被刻意保存下来的信息,烙印进她的意识:关于黑风峪。那里曾是上古一处战场,陨落了无数强大存在,积累了滔天的怨煞死气,最终竟引来了“蚀渊”本体的微弱注视,险些形成一个新的侵蚀节点。是一位灵家先祖,以生命为代价,结合地脉之势,将其强行封印,形成了那面石壁。而玉璧,正是开启、加固,或在万不得已时……彻底净化那个封印的关键钥匙之一!
马灵儿猛地睁开双眼,眸中金光流转,带着震撼与了然的清明。
“中棠!我明白了!”她激动地抓住况中棠的手臂,将意识海中看到的碎片信息,以及关于灵家使命、玉璧真意、黑风峪封印的真相,尽数道出。
况中棠静静听完,眼中也难掩震惊之色。他虽早有猜测灵家与蚀渊有关,却没想到其背负的竟是如此沉重而古老的守护使命。
“净化与封禁……难怪玉璧之力对蚀渊如此克制。”况中棠沉吟道,“如此说来,徐福和蓝大力千方百计想要释放这些被封印的蚀渊之力,其目的……恐怕不仅仅是为了望仙台的能量。收集如此庞大而纯粹的毁灭性能量,他们所图必然极大!”
他联想到自身变异血脉对“虚无”、“混乱”的本能排斥,以及对那遥远而古老存在的感应,一个模糊却令人不寒而栗的猜想浮上心头——难道蓝大力乃至其背后的“命运”,最终目的是想利用蚀渊这股代表“终结”的力量,去做某种颠覆性的、甚至可能危及整个世界平衡的事情?
“我们必须阻止他们!”马灵儿语气斩钉截铁,身为灵家血脉与玉璧执掌者,守护的职责已深深烙印入她的灵魂,“不仅要阻止他们释放蚀渊,还要想办法加固那些可能松动的古老封印!”
“嗯。”况中棠重重点头,“当务之急,是尽快返回咸阳。赵高经此一役,绝不会善罢甘休,定会利用此事大做文章。我们必须抢在他前面,掌握主动权。”
两人稍作整理,确认外面暂无危险后,便悄然离开山洞,借着山林掩护,向着咸阳方向潜行而去。
---
东海,黑水海域边缘。
徐福的船队如同陷入琥珀的飞虫,被困在这片死寂的墨色水域边缘,进退维谷。引神香彻底失效,那水下游弋过的巨大阴影带来的恐惧,如同梦魇般缠绕着每一个幸存者。
食物和清水已经见底,绝望引发了最后的疯狂。为了争夺最后一点资源,船队内部爆发了激烈的冲突,甚至出现了人吃人的惨剧。昔日仙风道骨、憧憬长生的方士与船员,此刻如同地狱中爬出的恶鬼。
徐福站在主舰船头,对身后的混乱充耳不闻。他双目赤红,死死盯着那片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水,脸上混杂着恐惧、不甘与一种近乎病态的执拗。
“为什么……为什么停下了?神圣就在眼前!只差一步!只差最后一步!”他低声嘶吼着,如同困兽。
他已经尝试了所有方法,道法、咒术、甚至以童男童女的鲜血进行邪祭,都无法让引神香复燃,也无法让船队再前进一步。那黑水仿佛有着自己的意志,拒绝着一切外来者的深入。
“是因为诚意不够吗?还是因为……祭品不够珍贵?”徐福猛地转身,目光扫过船上那些因为恐惧和饥饿而瑟瑟发抖的童男童女,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光芒。
就在他几乎要被疯狂吞噬,做出不可挽回之事时,船舱阴影中,蓝大力的虚影再次凝聚。
“愚蠢。”
冰冷的评价如同冰水浇头,让徐福瞬间清醒了几分。
“蓝先生!”徐福如同抓到救命稻草,“引神香失效了,我们无法前进,该如何是好?”
蓝大力虚幻的身影漂浮着,声音带着一丝不耐与讥讽:“你以为神明是什么?是随处可见的野果,任你采摘?你感受到的抗拒,正是其存在的证明!这片黑水,是祂的领域,是拒绝凡俗的屏障。没有正确的‘钥匙’或‘印记’,你就算在此徘徊到死,也休想踏入半步!”
“钥匙?印记?”徐福茫然。
“或许是一件信物,或许是一段咒文,或许是一种……被认可的血脉。”蓝大力的目光似乎无意地扫过徐福,又似乎穿透了他,望向了更遥远的未知,“这需要你自己去‘领悟’,或者……等待‘契机’。”
说完,他的虚影便缓缓消散,留下徐福一人在船头,咀嚼着这语焉不详的话语,脸上阴晴不定。
钥匙?印记?他有什么?除了这身修为和蓝大力给的引神香,他一无所有。难道……蓝大力是在暗示他,需要付出更大的代价?比如……他自身的某种东西?
这个念头让徐福不寒而栗,却又如同毒蛇般,缠绕上他的心头。
---
咸阳城,暗流汹涌。
况中棠与马灵儿历经艰险,终于悄无声息地回到了城中。他们没有直接回马府或镇魔司,而是先潜入了况中棠通过养母况清璇的关系,暗中布置的一处安全屋。
很快,马清月与马如云便寻踪而来。见到两人安然无恙,尤其是马灵儿虽略显憔悴但精神尚可,这才大大松了口气。
“灵儿!你们可算回来了!真是担心死我们了!”马如云拉着马灵儿的手,眼圈微红。
“让姑姑和老祖担心了。”马灵儿歉然道,随即神色一正,“现在情况如何?”
马清月脸色凝重:“情况很不妙。赵高贼喊捉贼,反咬一口。他在朝堂上参奏,言称你与况中棠勾结妖邪,于黑风峪意图释放上古魔物,被其及时发现并阻止,还拿出了那名反水弟子马驹的‘证词’以及几名‘重伤’的镇魔司侍卫作证。如今朝野上下,议论纷纷,对马家极为不利!”
“陛下是何态度?”况中棠沉声问。
“陛下震怒,虽未全信赵高一面之词,但也下旨严查,并责令马家对此事做出解释。如今马府之外,已有禁军暗哨监视。”马清月忧心道,“老祖的意思是,让你们暂时不要露面,由她周旋。”
“躲不是办法。”况中棠摇头,“赵高既已发难,必定还有后手。我们必须主动出击。”
“如何出击?”马灵儿看向他。
况中棠眼中寒光一闪:“赵高最大的破绽,在于他无法解释,为何他会‘恰好’出现在黑风峪,又为何能与那些蚀渊之仆‘相安无事’甚至‘合作’围杀我们!那些蚀渊之仆,如今是死是活?是被他灭口了,还是……被他暗中控制起来了?”
马灵儿眼睛一亮:“没错!还有那个马驹,他的反水就是铁证!只要能找到他,或者找到那些蚀渊之仆的下落,就能揭穿赵高的谎言!”
“此事交给我。”况中棠道,“我借助镇魔司的一些隐秘渠道和况家的力量,暗中调查。灵儿,你则需尽快将玉璧所示、关于灵家使命与黑风峪封印的真相,禀明老祖。马家需要借此机会,向陛下陈明利害,至少要让陛下知道,谁才是真正守护大秦安宁的力量!”
“好!”马灵儿重重点头。
商议既定,众人分头行动。
马灵儿在马清月等人的掩护下,秘密回到了马府,径直前往马清霜老祖的静室。
而况中棠则如同暗夜中的幽灵,再次融入了咸阳城的阴影之中,开始了他对赵高罪证的搜寻。他知道,这必将是一场与时间赛跑、危机四伏的较量。赵高在暗处的势力盘根错节,想要找到他的破绽,绝非易事。
然而,无论是为了洗刷污名,还是为了对抗那隐藏在更深处的阴谋,他们都已没有退路。
咸阳的黎明,似乎注定要在这场即将到来的正面冲突中,染上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