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头巾妇女的巴掌带着凌厉的风声扇在林秋燕脸上。
铜制神像吊坠从她衣领里甩出来,祈和尊者的雕像面容扭曲,满口锯齿状的尖牙在光影交错间仿佛在蠕动。
妇女喘着粗气,浑浊的眼球布满血丝,干裂的嘴唇喷出唾沫星子。
“再敢谤神,当心尊者让你一辈子当不下蛋的母鸡!永世不得超生!”
就在这时,道观深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铜铃声,铛铛铛的声响刺破沉闷的空气。
紧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和此起彼伏的尖叫:“道长醒了!道长醒了!”
所有教徒同时转向声音来源,脸上浮现出一种病态的狂热。
他们互相交换着眼色,嘴角不自觉地抽动着,眼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几个年长的信徒甚至开始浑身发抖,嘴里念念有词。
人群突然骚动起来,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呼啦啦地朝大殿方向涌去。有人被推倒在地也顾不上喊疼,爬起来继续往前挤。
转眼间,就只剩下那个挨打的年轻女子还靠在斑驳的石柱旁一动不动。
池卓正想跟着人群往大殿走,突然感到衣袖一紧。
“别去。”
年轻女子拽住她,她的左脸已经肿得老高,青紫的掌印清晰可见,嘴角渗出的血丝在下巴上拖出一道暗红的痕迹。
“你们不是信徒,对吧?我看得出来。”
她的眼神在池卓和同伴之间来回游移,带着几分警惕和希冀。
她几乎是自言自语地呢喃,“别去,你们别去,这个道观很邪门。你们年纪还小,不要掺杂到这种事儿,有什么想要的不要求神拜佛,代价太大了...”
池卓轻轻掰开她的手,触碰到她冰凉的指尖。
“放心吧,我们不信。”
池卓的声音很轻,但很坚定。
林秋燕警惕地看着池卓,枯黄的脸上写满了犹豫和恐惧。
她不断回头张望,仿佛害怕被人发现这场对话,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池卓摇头:“我们是来调查的。这个道观,还有那个玄清道长,有很多可疑之处。”
林秋燕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黯淡下去,像是燃尽的烛火。
“没用的,你们查不出什么的,他们上面有人。”
林秋燕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变成气音,她最后看了池卓一眼,眼中是深深的绝望。
“小心那些参拜过神像的人...他们,已经不是人了。”
说完,林秋燕也混入涌向主殿的人群中。
那件洗得发白的灰布道袍在人群中格外显眼,却又转瞬被更多相似的灰暗色块吞没。
池卓抿了抿唇,也顺着人流方向前进。
越往里走,空气中那股甜腻的腐臭味越发浓烈。
像是陈年蜂蜜混合着尸油的气味。
池卓的目光扫过斑驳的墙面,突然在青砖接缝处顿住,那些暗褐色的污渍并非霉斑,而是某种粘稠液体干涸后的痕迹。
污渍边缘清晰可见四指掌印,每个指节都比成年男子的手掌还要宽大。
转过雕刻着扭曲符文的影壁,内殿的乌木门扉赫然出现在眼前。
门楣上悬挂的黑绸经幡无风自动,金线绣制的诡异图案在烛光下忽明忽暗。
那是由数十只人眼状纹样组成的漩涡,每只瞳孔的朝向都不尽相同,仿佛在同时注视着各个角落。
当刘桭掀开经幡准备的刹那,三人同时僵在原地。
殿内数百名信徒正以诡异的整齐节奏叩拜,他们动作划一,额头撞击青石地面的闷响与含糊不清的诵经声混作一团。
而在他们跪拜的中心,矗立着一尊约两人高的漆黑色神像。
扭曲的人形轮廓,头部是由无数触须缠绕而成。
池卓看到的更多。
灵视中每名信徒后脑都延伸出猩红丝线,那些红线像是活物般蠕动着,将信徒们的生命力源源不断地输送给那座可怖的雕像。
有漆黑黏液正沿着红线反向流淌,注入信徒们的太阳穴。
那些被反哺的人,脖颈处渐渐浮现出与神像底座相同的符文。
有粗有细,像蛇一样。
她看着红线最粗的那个佝偻老道,发现对方道袍下摆正在渗出黑血。
这些寄生虫恐怕连宿主自己都没意识到被寄生了。
池卓的指尖微微发烫,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心感从胃部翻涌而上。
不是出于恐惧,而是某种源自本能的憎恶。
那些缠绕在信徒身上的猩红丝线,那些扭曲蠕动的黑色雕像,每一样都令她作呕。
她必须要把这个地方毁掉。
借着昏暗光线的掩护,池卓快速扫视大殿。
信徒们正匍匐在地进行某种诡异的参拜仪式,没人注意到他们这三个不速之客。
她拉开背包,将准备好的朱砂和符纸塞给身旁的刘桭和苏欢。
“那尊邪像必须毁掉。你们负责掩护。如果有人发现我们,尽量拿朱砂符纸拖延时间。”
池卓又从包里抽出一沓特制的黄符纸,用朱砂在符纸上迅速勾勒出复杂的纹路,淡金色的灵力沿着血痕流淌。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咒语刚起,那尊三米高的黑色雕像突然发出的脆响。
本该是死物的雕像头颅竟一百八十度扭转,缠绕着触须的面孔直勾勾地对准了池卓所在的方向。
嘶——
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在大殿内回荡,所有油灯的火苗同时蹿高,化作妖异的深紫色。
池卓看到那些跪拜的信徒身体同时一僵。
“有外人混进来了!”
一个尖锐得不似人声的嘶吼从信徒中炸开。
最前排的女人猛地抬头,她的眼球已经彻底翻白,嘴角撕裂到耳根,露出森白的牙齿。
随着这声尖叫,数十名信徒齐刷刷转过头来,他们的动作整齐得可怕,就像被同一根丝线操控的木偶。
池卓当机立断,将画好的符咒拍向地面。
“破!”
灵力波纹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最近处的几根红线应声断裂。
但更远处的丝线只是微微颤动,很快又恢复如常。
“还不够...”
池卓咬牙又快速连画出三张符咒。
符咒威力虽大,但连续不间断画符对施术者损耗也极重。
刘桭看出池卓的吃力,见状立即行动,他抓出一把朱砂,扬手洒向逼近的人群。
朱砂在空中爆开猩红雾霭,接触到信徒身上黑气的瞬间发出烙铁灼肉般的声。
几个冲在最前的信徒发出非人的嚎叫,他们身上的红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发黑。
第二道、第三道符咒接连成型,汗水顺着池卓的鬓角滑落。
当第五道符咒完成时,整个大殿的红线网络终于显现出肉眼可见的波动。
池卓的咒语越来越快,符纸上的金光已经亮得刺眼。
她能感觉到灵力在经脉中奔涌,耳畔响起尖锐的嗡鸣。
雕像开始剧烈震动,黑玉表面裂开细密的纹路,那些眼睛疯狂转动,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
“现在!”
池卓猛地咬破指尖,鲜血滴在符咒上。
灵力如火山爆发,她双手结印,低喝一声:“破!”
刺目的金光从地面符阵迸发,如利剑刺向邪神雕像。
红线一根接一根崩断,黑气发出尖啸。
信徒们集体僵住,有人开始呕吐出黑色粘液。
大殿内金光与黑气交织,刺得人睁不开眼。
池卓闻到自己手指间传来铁锈般的血腥味,她强忍经脉中灵力逆流的剧痛,将最后一张符箓拍向雕像。
“破!”
随着一声暴喝,黑玉雕像轰然炸裂。
每一块碎片落地时都发出凄厉的尖叫,像是有无数看不见的东西在痛苦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