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未散退,械寨东墙下传来第一声惊呼。
“老周!老周你醒醒!”
陆子墨刚把最后一块青铜挡板钉上城垛,
腰间的铜哨猛地被山风卷得发着尖啸声,
这是紧急集合的信号。
他转身去,后颈的冷汗顺着衣领滑进脊背,
手背上的锈斑已经爬到肘弯,
隔着粗布袖套都能蹭到布料发涩的触感。
“哥!”
赵小七从巷口跑过来,头发上的布巾被风吹得歪向一边,
“三工坊的老周晕倒了!
脸上全是......全是那种黑点子!”
陆子墨的太阳穴猛狂地跳起来。
他昨夜摸到的金属片渗出的黑丝,
此刻正顺着记忆往他血管里钻。
他跟着赵小七狂奔时,路过二工坊的窗棂,
看见里面有个学徒正抓着桌角尖叫:
“蛇!好多铁蛇在啃我脚脖子!”,
只见那孩子脚腕上的锈斑正像藤蔓般往小腿攀。
“去医庐。”
陆子墨攥紧赵小七的手腕,
“先把所有感染者集中,别让他们乱跑。”
医庐里已经挤了七八个工匠,有两个还在无意识抽搐,
脖颈的锈斑顺着衣领往胸口爬。
苏晚晴蹲在草席边,捏着陶片刮样本时,
陶片边缘都被锈迹染成了紫黑色,
正从感染者脖颈的锈斑上刮取样本。
她抬起头,看到陆水墨正向着她奔来。
陆子墨已看见她眼底的青黑,显然昨夜她也没睡,
暗格里的密封盒还锁着那枚金属片。
“这不是普通锈蚀。”
苏晚晴把陶片举到他面前,锈斑在陶片上泛着诡异的紫,
像有生命似的往她指尖爬。
“我用青铜鉴烧到三百度,这东西不仅没化,还长出了细毛!”
她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指缝渗出血珠,
“子墨,你手背上的锈斑......是不是和这个一样?”
“苏姐!”医庐的竹门突然被撞得吱呀作响,
陈茹仕连滚带爬冲进来,青布围裙上沾着被黑丝缠脚时,
蹭上的锈迹黑褐色的污渍,
“碰过孢子样本后,我好像能看见更深的金属纹路了!
地底下......有东西在爬!像血管,红的黑的缠在一起!”
陆子墨的呼吸骤然一滞。
他想起昨夜翻《墨子非攻卷》时,卷末那幅被虫蛀的残图,
上面写着“锈蚀经络,天地之疡”。
他抓住陈茹仕的手腕:“你能看见?”
“它们从这里钻进来的,
像活物似的往墙根、往灶台底下钻......”
陈茹仕突然尖叫着缩回手,
“刚才有根黑丝缠上我脚腕了!”
陆子墨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青砖地面上果然有极细的黑线,
正沿着砖缝往医庐中央蔓延。
他后槽牙咬得发酸,再不用手段,
整个寨子都会变成锈蚀的温床。
“小七,跟我去工坊。”
他扯下腰间的铜钥匙串,
“把第三层的檀木箱搬出来。”
赵小七跟着陆子墨跑过青石板路,
此时陆子墨听见自己的心跳已盖过了脚步声。
工坊里的炭炉还没熄,火苗舔着坩埚边缘,
映得墙上挂的《青铜机关图录》泛着暗红。
陆子墨掀开檀木箱,箱里露出泛黄的绢帛,
那是《墨子非攻卷》的残页,
他用了三个月才拼凑出的“逆锈阵”。
视网膜突然弹出系统警告:
【距离孢子渗透核心仅剩1小时,感染扩散速度加快!】
“哥,这是要布阵法?”
赵小七踮脚看着绢帛上的符文,
“我帮你研墨!”
陆子墨没说话,只是从工具箱里摸出块粗布擦了擦青铜笔尖。
他蹲在地上蘸朱砂时,手背上的锈斑突然像被烙铁烫过似的灼烧,
疼得他膝盖一软差点跪倒,左手撑在青砖上才稳住。
掌心按到的砖缝里,还沾着昨夜调防锈膏的残屑。
系统界面在视网膜上疯狂闪烁,红色警告几乎要映红他的瞳孔:
“【感染率23%,左臂神经已开始锈蚀,建议立即净化!】
他狠狠咬着舌尖,铁锈味的血沫在口腔里散开,
硬生生地把系统提示给按灭。
临江寨被净化局屠寨的画面在脑海里闪烁了一下,
他心里清楚:
这阵法必须成,不仅要证明不用系统能解决问题,
更重要的是要护住这寨子里的人,不能再重蹈覆辙!
当最后一笔符文画完时,陆子墨的额头已经挂满冷汗。
他把陈茹仕取来的锈斑样本放进阵眼,他深吸一口气:
“小七,点香。”
檀香刚燃到第三寸,阵眼突然闪出刺目的白光,
把整个工坊照得如同白昼。
赵小七下意识用胳膊挡住眼睛,
就见黑灰锈雾猛地从阵眼炸开,像条活蛇似的直扑陆子墨面门!
“哥,小心!”
他抓起旁边的青铜锤就要砸向黑灰锈雾,却被陆子墨喝止:
“别碰!”
陆子墨咬紧牙关按着手背锈斑,
怀表铜片瞬间烫得像烧红的烙铁,
他愣是没松手。
太极纹路从掌心暴涨,像张光网把锈雾兜住,
把黑灰锈雾一点点往回压。
锈雾挣扎着喷出几缕黑丝,像针似的往陆子墨手腕钻,
刚碰到太极光网就“滋啦”一声绞成粉末,
连空气里都飘着铁锈味,最终慢慢褪成浅灰。
“成功了?”
赵小七扑到阵前,兴奋地看向陆子墨,
“哥,你看!样本变干净了!”
陆子墨盯着阵眼里的浅灰粉末,喉咙发紧。
他早该想到的,非攻之术本就是调和天地失衡的,
而系统里的太极原理,或许正是古人留下的调和之道。
他抓过旁边的陶碗,把粉末兑进水:
“去医庐,给每个感染者喂半盏。”
医庐里的呻吟声渐渐弱了。
老周最先醒过来,糙手反复摸着消退的锈斑,
眼泪滴落在草席上:
“小墨哥,刚才我都看见阎王爷了......”
就在此时,人群后排传来一声怒吼:“别用邪术害人!”
似乎有些人,并不相信陆子墨的非攻之术。
说话的是二工坊的刘铁匠,他攥着的拳头指节发白,
指缝里还沾着打铁的炭灰,他儿子小柱子今早中了毒,
此刻还在草席上昏着,嘴角挂着黑沫。
“够了!”
苏晚晴突然站到陆子墨身前,青铜铃在腕间撞出脆响,
震得周围人都眯起了眼。
“韩烈刚传信北段墙暂无异常,林师傅说南段墙‘守’字锁锈得更快了!
去年雪夜北墙塌了,是谁在雪地里刨了三天三夜修机关?
上月狼群叼走二柱家孩子,是谁用连弩射穿狼王眼睛救的人?
他什么时候害过寨里人?”
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
烧了三十年青铜的老吴头突然开口:
“刘铁匠,我亲眼看见子墨昨天半夜还在调防锈膏,
手上的锈斑比老周的还重!”
有几个老工匠跟着点头抹眼睛,
但仍有几个年轻技工交头接耳:
“就算现在好了,谁知道下次会不会反噬?”
陆子墨没说话。
他看着苏晚晴的背影,喉咙发涩。
等人群散得差不多时,他摸出怀里的铜哨,
轻轻吹了声,这是让赵小七留下的暗号。
“哥,我......”赵小七欲言又止。
“去歇着吧。”
陆子墨拍了拍他的肩,
“今天辛苦你了。”
等工坊的门闩落下,陆子墨靠在案几上,系统界面再次弹出。
他盯着新出现的提示,血液瞬间冻住:
【锈蚀孢子源定位完成,目标在械寨地下12米处,检测到古神遗迹节点信号。】
他踉跄着扶住桌角,指节压得泛白。
原来从一开始,他们建在青铜残片上的械寨,竟是古神留下的陷阱?
那些被他们视作根基的青铜机关,那些他们日夜修补的城防工事......
窗外的月光突然被乌云吞掉,寨子里的狗开始狂吠。
陆子墨摸向暗格里的密封盒,黑丝已经爬满盒壁,黏得指尖发腻。
他想起陈茹仕说的“地下血管”,
想起系统提示的“古神节点”,
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晚晴。”
他轻声喊了句,声音哑得像生锈的齿轮,伸手按住正在狂跳的太阳穴,
“明天天一亮,就带人挖东墙的地基,用青铜挡板围出十米隔离区。”
他转头看向正在门口候着的赵小七,
他向赵小七扔过去两把淬毒的短弩:
“带阿虎和石头去山梁盯梢,别靠太近,
白无常那家伙手里有净化局的射线枪。
记住铜哨三短一长是预警,两短两长是遇袭,
听见信号我立刻带人支援!”
系统警告:【检测到山梁方向白无常通讯信号增强,疑似正在向械寨靠近!】
与此同时,在他看不见的地下,十二米深处的青铜祭坛上,
积了百年的灰尘突然簌簌掉落。
一盏锈迹斑斑的青铜灯“咔哒”一声弹起灯芯,
黑液沸腾时溅出几滴在祭坛上,瞬间腐蚀出小坑,
“滋滋”声在空荡的地下空间里回荡,
映得墙壁浮雕上的“人祭”面孔扭曲变形,眼窝处还泛着绿锈。
里面的黑液像活物似的沸腾着,映得周围墙壁上的浮雕扭曲变形,
那些浮雕刻的竟是“人祭青铜”的场景!
祭坛中央的凹槽里,六个古字在黑液映照下泛着血光:
“机械为饵,锈触为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