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前非攻祭坛的危机暂解时,陆子墨的手腕已经肿得发烫。
指挥官最后举枪对准非攻齿轮的瞬间,
宋清越扔出的改良雷火弹炸飞了他的能量枪,
受惊的士兵慌不择路踩碎半块镇邪符,
黑红色锈雾差点从碑缝里涌出来。
最后是陈茹仕扑过去,把颈间的青铜残片贴在碑裂处,
残片泛出的银光才勉强封住雾涌,
而她自己却被雾气扫到胳膊,留下片发黑的纹路。
这三天里陆子墨没合过眼,白天扎在工坊修“玄铁重明”机甲,
夜里就用苏晚晴按《非攻卷》记载煮的青铜水敷手腕。
机甲关节轴是被祭坛爆发的锈蚀之触啃的,
蜂窝状凹痕里还嵌着黑色锈粉,
齿轮咬合时总“咔啦咔啦”响,
不修好的话,三天后的决战连三成战力都发挥不出来。
可手腕的状况越来越糟,掌心的青铜点一天比一天亮,
尤其焊枪靠近金属时,指尖总不受控制地抽搐。
双眼布满红丝的陆子墨蹲在机甲腿部关节处时,
焊枪的蓝光正映得他眼下青影更深。
焊枪的刺啦声突然变调,他握着焊枪的右手食指莫名抽搐,
原本该沿着裂纹缓慢移动的焊头,竟像有了自主意识般,
飞快划出个完美的圆弧。
熔浆顺着圆弧流淌,精准填补了最深的凹痕,连一丝多余的焊疤都没有。
陆子墨瞳孔微缩,刚要抽手,手腕却像被无形铁钳钳住,
力道大得让他指节发白。
焊枪在“他”的操控下,补完最后一道熔痕,
冷却后的金属纹路与原设计图分毫不差,
甚至比他刻意校准的还要规整。
“叮。”焊枪掉在地上,在金属台面砸出清脆的响声。
陆子墨猛地站起,后背重重撞在机甲舱门上,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
他盯着自己的右手,指节还在微微发颤,掌心跳动着青铜小点的幽光。
那是三天前祭坛危机后,被锈蚀粒子侵入留下的印记,
之前用青铜水敷的时候还只是淡青色,现在却深得像块生锈的铜。
“你太慢了。让我来。”
声音从意识最深处漫上来,像浸在机油里的齿轮转动声,
沙哑却清晰,且分明是他自己的声线。
陆子墨踉跄两步扶住操作台,桌上的机械图纸被带得哗啦作响。
他想起玉衡最后那句
“锈蚀粒子会吞噬你的意识,让你变成另一个人”,
他对着空无一人的工坊哑声问:
“你是谁?”
“你。”
那声音低笑,带着金属摩擦的锐响,
“更有效率、更懂生存的你。”
“子墨!”
苏晚晴的声音从工坊门口传来,还带着跑过来的喘息。
她发梢沾着星屑般的铜粉,怀里抱着卷泛黄的《青铜机关图录》残卷,
眉峰微蹙:
“宋清越又在演武场炸了半面墙,说要试新配的雷火弹,
碎片都溅到械寨外围了。
你去看看?非攻祭坛的决战越来越近,
大家都急得上火,就他还在瞎闹。”
演武场的焦土还冒着青烟,空气中飘着火药和铁锈混合的味道。
宋清越蹲在瓦砾堆里翻找弹片,发梢沾着黑灰,脸上还蹭了道烟灰,
看见陆子墨就蹦起来,举着块带着玄钢粉的破片:
“墨哥你看!
这枚雷火弹的破片飞了三十步!
要是在祭坛核心引爆,保管能炸穿锈蚀之触的护盾,到时候咱们……”
“不行。”陆子墨脱口而出。
他想起三天前在洛阳旧城污染区边缘,那些蜷缩在残墙后的幸存者,
老人抱着饿得哭不出声的孩子,而非攻祭坛下埋着他们最后的避难所,
炸核心,等于断了他们的活路。
可话音未落,意识里那个冰冷的声音又再响起,
【效率优先。牺牲祭坛下不足百人,保全械寨五千人,存活概率提升47%,这是最优解】
宋清越的眼睛瞬间亮起来,把破片往兜里一塞:
“墨哥你也觉得可行?
我就说晚晴他们太小心了,对付锈蚀之触,就得用硬的。”
“说了!不行!”
陆子墨猛地打断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试图用疼痛压下那道陌生的声音,
“祭坛下有老弱妇孺,他们不是可以牺牲的陷阱,是活生生的人。”
宋清越脸上的兴奋瞬间垮塌,像被浇了桶冷水的火药桶,
踹飞脚边的碎石:
“为什么?你以前不是最讲效率的吗?
上次防线上的陷阱不够,
你说过‘必要时可以放弃外围,保核心安全’!
现在怎么又变了?”
“这次不一样。”
陆子墨喉咙发紧,那道声音还在意识里打转,
“放弃外围是战术,牺牲活人是……”
他话没说完,突然觉得喉咙被堵住,声音不受控地变低,
他冷硬地道:
“雷火弹减半,埋在祭坛外围三层。
触发装置用青铜机关控制,手动引信,
既能炸锈蚀之触,又能留时间让避难所的人撤离。”
宋清越的眼睛重新亮起来,抓着陆子墨的胳膊就往工坊跑:
“这就对了!我这就去改配方,保证威力够还不波及里面。”
“等等。”
陆子墨猛地抓住他手腕,宋清越的体温透过粗布袖口传来,
像道暖流冲进混沌的意识,让他猛地惊醒。
他松开手,额角渗出冷汗,掌心的青铜点烫得惊人,
“按原计划,只炸通道。
我去和晚晴再算一遍受力分析,确保通道塌了不会压到避难所。”
宋清越嘟囔着
“知道了,又改”,转身跑向工坊。
陆子墨扶着演武场的木栅栏喘气,视线落在自己的右手上,
刚才那句话,究竟是他权衡后的决定,还是那个“他”在操控?
“陆哥?”
陈茹仕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犹豫。
这姑娘总爱把那枚青铜残片挂在颈间,
此刻正攥着台泛着青光的检测仪,指尖微微发抖,
像是怕惊扰他,
“刚才我在主控室,顺便给你测了生物信号……
脑波频率不对,有两个波形在打架。”
她按下检测仪开关,屏幕上的绿色波纹突然扭曲成刺目的红色乱码,
“而且,青铜共鸣也被弹回来了,
像有东西在你身体里挡着,不让我的残片靠近。”
陆子墨接过检测仪,指尖刚触到金属外壳,
意识里的黑雾突然翻涌,那道声音又响了,
带着不耐烦的冷笑:
“别用这种破玩意儿打扰我,她测不出什么。”
检测仪“啪”地炸出一串火星,陈茹仕吓得后退两步,
颈间的青铜残片撞在锁骨上,发出清脆的响。
她盯着陆子墨的右手,突然小声说:
“陆哥你……,你掌心的青铜点,和我残片的纹路好像,
但是颜色更深,像,像生锈的铜。”
“没事。”
陆子墨把炸黑的检测仪塞进她手里,避开她的目光,
“可能是系统干扰,最近祭坛那边的能量波动不稳定。
你去告诉晚晴,我处理完这里,就去主控室找她看系统日志。”
陈茹仕点点头,走了两步又回头:
“陆哥,要是不舒服,一定要说。我的残片,或许能帮上忙。”
陆子墨看着她走远的背影,抬手按住掌心的青铜点,
那里的温度,和触碰青铜碑时的感觉,一模一样。
主控室的荧光屏映得苏晚晴脸色发白,
她面前的系统终端跳出猩红警报,
数据流像被搅乱的青铜溶液,不断刷新着红色代码:
【检测到两个身份令牌同时登录系统,
警告:存在意识分裂风险,部分城防指令已被修改。】
她抬头时,眼底全是血丝,抓着陆子墨的手腕就往屏幕前带,
“子墨,你看,另一个Id的权限比你高,
它在改城防图,把标注‘安全区’的位置,全划成了‘可牺牲区’!”
陆子墨凑过去,屏幕上的城防图熟悉又陌生,
标注的字体是他的笔迹,却比平时更锋利,
像刻在青铜上的铭文,没有丝毫犹豫。
他看见“非攻祭坛避难所”旁边,也被画了道红色的斜线,
标注着“必要时可放弃”。
“它在模拟你。”
苏晚晴的手指冰凉,紧紧攥着他的手腕,
“就像玉衡说的,锈蚀之触学会了模仿宿主的意识,然后取而代之。
子墨,你的意识……是不是从上次碰青铜碑开始,就不对劲了?”
陆子墨反握住她的手,她的掌心还留着铸铜时的薄茧,
让他想起第一次见她时,她蹲在废墟里修复青铜齿轮,
指尖沾着铜锈,说“传承是火种,不能灭”。
他深吸一口气,甩了甩头压下意识里的杂音:
“晚晴,帮我调最近三天的系统日志。
我要知道它什么时候开始登录的,改了哪些指令,
尤其是避难所的撤离路线。”
苏晚晴点头,飞快地敲击键盘,屏幕上的日志滚动起来,
“最早的异常登录,是三天前你从洛阳旧城回来后,
第一次给机甲焊关节的时候,和你说的‘焊枪失控’时间对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