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的镇荒城,笼罩在一片淡金色的晨曦之中,但这份宁静却无法驱散凌霄心头的凝重。听风茶楼雅间内,茶香袅袅,他却无心品茗。对面坐着依旧风度翩翩的墨羽,以及一位身着褐色劲装、面容冷峻、气息如同山岳般沉稳的中年男子。此人名为石重,是城主府派出的另一位客卿,专精土系功法与防御,修为亦是通天境初期,显然是此次探索风雷涧的重要战力。
紫鸢被妥善安置在一辆由城主府提供的、刻有隐匿和防护阵法的特制马车内,由四名气息精悍、明显是军中好手的护卫看守。临行前,凌霄不惜耗费精血,在她周身布下了数道强力的守护禁制,并与她佩戴的龙纹玉佩产生感应,一旦有变,他立刻便能知晓。这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
“凌道友,这位是石重石客卿,此行将与我们一起探索风雷涧。”墨羽微笑着介绍,打破了沉默。
石重只是对着凌霄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眼神如同磐石,看不出喜怒。
凌霄亦点头回礼,没有多余寒暄,直接切入正题:“墨先生,资料我已看过。风雷涧入口的‘九曲风雷阵’是上古遗留,变幻莫测,强行破阵必遭反噬,需找到其能量节点,循序破解。不知城主府对此阵,可有更具体的破阵之策?”他昨夜已仔细研读了墨羽给的玉简,对风雷涧外围的凶险有了清晰认知。
墨羽眼中闪过一丝赞赏,道:“道友果然心思缜密。不错,九曲风雷阵是最大障碍。根据古籍记载和前人探索(大多失败或重伤而回),此阵有九个核心能量节点,对应九种不同的风雷变化,需同时压制或引导,方能打开一条安全通道。单凭一人之力,几乎不可能完成。这也是城主府寻求合作的原因之一。”
他取出一张看似古朴的兽皮地图,在桌上铺开,指着上面一片被标注为深红色的区域:“据我们推测,这九个节点大致分布在此处。届时,需要我等三人,各负责一定区域,相互配合,同时出手。我与石道友负责压制其中六个相对稳定的节点,而另外三个变化最剧烈、最危险的节点……”他目光看向凌霄,“恐怕需要仰仗道友的精妙雷法,进行引导疏通。”
凌霄看着地图,神识与玉简中的信息相互印证,心中明了。那三个节点位于风雷之力最狂暴的区域,寻常通天境修士贸然靠近都有陨落之危,确实需要能精准掌控雷霆之力的人才能应对。这墨羽,对他的能力和在团队中的定位,倒是算计得清清楚楚。
“可以。”凌霄没有推辞,这本身也是合作的一部分,“何时出发?”
“事不宜迟,即刻动身。”墨羽收起地图,“迟则生变。幽冥殿的人,恐怕不会轻易放弃。”
一行人不再耽搁,出了茶楼,乘坐城主府准备的疾风兽车,离开镇荒城,向着葬神荒原深处进发。拉车的疾风兽形似骏马,却生有鳞片和独角,四蹄生风,速度极快,日行千里不在话下。
车窗外,荒凉的景象飞速倒退。凌霄大部分时间都在闭目调息,将自身状态调整至巅峰。石重如同雕塑般沉默不语。唯有墨羽,偶尔会介绍一些荒原上的险地和传闻,试图缓和气氛,但凌霄只是偶尔应答一二,心思早已飞到了风雷涧和昏迷的紫鸢身上。
约莫疾驰了大半日,天色渐晚时,前方的景象开始变得不同。空气中开始出现紊乱的气流,带着尖锐的呼啸声,远处的天空也不再是单调的灰黄,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黑交织之色,隐隐有雷光在其中闪烁跳跃。空气中的元气变得狂暴而稀薄,让人感觉呼吸都有些困难。
“快到了。”墨羽的神色也凝重起来。
又前行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车队在一片巨大的、如同被巨斧劈开的山崖前停下。眼前景象,令人震撼!
只见两座高达千丈的黑色山崖如同门户般对峙,中间是一条幽深不知几许的峡谷。峡谷之中,并非寂静,而是充斥着毁灭性的力量!肉眼可见的青色罡风如同无数柄利刃,在峡谷中疯狂肆虐,发出鬼哭神嚎般的尖啸,将空气都切割得支离破碎。而更可怕的是,在那罡风之中,还有无数道粗细不一的银色闪电凭空生成,如同雷龙乱舞,轰击在山崖和地面上,留下一个个焦黑的坑洞,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风与雷的力量在这里交织、碰撞,形成了一片绝对的死亡禁区!这便是风雷涧的入口!
仅仅是站在峡谷外缘,那逸散出的风雷余波,就让人皮肤刺痛,心神摇曳。那四名护卫和车夫,更是脸色发白,需要运转元力才能勉强抵挡。
“好可怕的地方……”一名护卫喃喃道,眼中充满了恐惧。
凌霄感受着那扑面而来的狂暴能量,体内的雷骨却隐隐发出欢愉的嗡鸣,仿佛遇到了同源的力量。《九霄龙神诀》自动加速运转,贪婪地吸收着空气中游离的雷霆粒子。这地方对别人是绝地,对他而言,却隐隐是一处修炼宝地,当然,前提是能扛住那致命的罡风。
“九曲风雷阵,已然自行运转。看那风雷汇聚之处,能量流转的轨迹,节点应该就在那几处风眼和雷暴中心。”墨羽指着峡谷入口处几个能量特别紊乱、光芒最盛的点说道,“事不宜迟,我们开始吧。按计划行事!”
三人互望一眼,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墨羽和石重率先而动,身形化作两道流光,分别冲向峡谷左侧的两个能量节点。墨羽手中出现一支玉笔,凌空勾勒,道道符文飞出,试图稳定紊乱的风力;石重则是低吼一声,周身黄光大盛,如同一座山岳般,硬生生撞向一处不断喷发雷光的裂缝,以浑厚的土系元力强行镇压。
凌霄也没有犹豫,看准了右前方一处罡风最为猛烈、其中夹杂着暗紫色诡异雷霆的节点,身形一动,施展雷瞬,直接冲了过去!
刚一靠近,一股可怕的撕扯力便作用在身上,仿佛要将他卷入风刃漩涡中绞成碎片!同时,数道暗紫色的阴雷如同毒蛇般劈来,带着腐蚀神魂的歹毒气息!
“雷域,开!”
凌霄低喝一声,淡紫色的雷光领域以他为中心扩张开来,虽然范围被压缩到仅有周身三尺,却无比凝实。领域之内,雷霆我为尊!那袭来的罡风被大幅度削弱,暗紫色阴雷更是如同臣子见到君王,变得温顺了许多,被他轻易引导开。
他双手结印,神识高度集中,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深入那狂暴的能量节点内部,感知着其能量流转的核心规律。《雷狱镇世经》中关于引导、驯服雷霆的秘法在心中流淌,他小心翼翼地释放出自身的雷霆真意,如同高明的骑手,试图驯服这匹狂暴的野马。
这个过程极其凶险,心神消耗巨大。稍有差池,便会被狂暴的能量反噬,后果不堪设想。凌霄的额头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但他的眼神却越来越亮,对雷霆法则的感悟在这种极限压力下,似乎又精深了一分。
另一边,墨羽和石重也在全力施为。墨羽的符文之道精妙绝伦,不断化解着风力的冲击;石重的防御更是惊人,硬扛着雷暴的轰击,步步为营。
时间一点点过去,峡谷入口处的风雷之力,在三人齐心协力的干扰和引导下,似乎出现了一丝微妙的平衡迹象。那原本混乱无章的能量流,开始沿着某种特定的轨迹缓缓运转。
“就是现在!合力打开通道!”墨羽大喝一声。
三人同时爆发出最强力量!凌霄将引导的雷霆之力猛地推向预设的轨迹;墨羽勾勒出一道巨大的空间稳定符文;石重则怒吼一声,双拳轰击地面,一道厚重的土黄色光墙拔地而起,暂时隔绝了侧方的风雷侵袭!
嗡——!
一声奇异的嗡鸣响起,只见那狂暴的风雷之力在三人合力引导下,竟在峡谷入口处,硬生生开辟出了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相对平静的狭窄通道!通道内部虽然依旧有细小的风刃和电蛇窜动,但威力已大减。
“通道维持不了太久!快进!”墨羽喊道。
三人毫不犹豫,化作三道流光,瞬间射入了那条危险的通道之中!
就在他们身影消失的下一刻,那勉力维持的平衡被打破,更加狂暴的风雷之力再次淹没了入口,通道彻底消失。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而那四名护卫和车夫,只能眼睁睁看着三位强者消失在那片死亡绝地之中,心中充满了震撼与担忧。
通道内并不平静,身体依旧要承受着风雷之力的挤压和攻击。三人各展神通,艰难前行。不知过了多久,眼前豁然开朗,他们终于穿过了最危险的人口区域,真正进入了风雷涧的内部!
眼前的景象,再次让他们屏住了呼吸。
这里仿佛是一个独立的世界。天空是永恒的青黑色,布满了翻滚的雷云。大地焦黑,怪石嶙峋,无数巨大的龙卷风连接着天地,缓慢移动,风中裹挟着雷霆。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几乎化为液体的风雷元素,呼吸一口都带着麻痹感。远处,传来不知名异兽的咆哮,充满了暴戾。
而更让凌霄在意的是,在进入此地的瞬间,他怀中那枚风雷令,竟然微微发热,与这片天地产生了一种奇特的共鸣。同时,他敏锐地察觉到,在极远处某个方向,似乎有一股隐晦而纯净的雷霆气息,吸引着他。
那气息……似乎与玉简中描述的净魂雷池,颇为相似!
希望,就在前方。但危机,也必然随之而来。这片上古秘境,绝不会让他们轻易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