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浓烟,滚滚而起,在湛蓝的天空下,拉出了一道长长的,如同伤疤般的痕迹。
【炎魔之眼】那庞大的舰体,正在以一种缓慢,但却无法逆转的姿态,向着远方的大地坠落。
它不再是悬浮于天际,令人感到绝望的战争堡垒。
而是一具,即将要被大地所埋葬的,冰冷的钢铁坟墓。
城墙之上,短暂的死寂之后。
是如同山崩海啸般,爆发出-来的,劫后余生的剧烈欢呼!
“赢了!”
“我们赢了!!”
“首领万岁!灰烬军团万岁!!”
无数的战士,扔掉了手中的武器,相互拥抱着,喜极而泣。
他们嘶吼着,咆哮着,用最原始的方式,宣泄着心中那积压到了极致的恐惧,与此刻那无比狂热的喜悦。
他们,又一次,守住了这座家园!
守住了,这片废土之上,最后的光明。
天空之中,安白的身影,缓缓地,从那逐渐消散的能量风暴中,显现出来。
他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
但他的身姿,却依旧挺拔如松。
他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之下,黑发飞扬,衣袍猎猎作响,那双冰蓝色的眼眸,平静地俯瞰着下方那正在坠落的钢铁巨兽,宛如一尊,刚刚审判完世间罪恶的,归来的神明。
“首领!”
“首领!”
看到安白的身影,城墙上的欢呼声,变得更加的狂热和虔诚。
所有的人,无论是灰烬营地的老兵,还是龙炎小队的战士,都自发地,向着天空之上那道身影,单膝跪地,行以最崇高的,发自灵魂深处的敬意!
在他们的心中,安白,已经不再仅仅是一个“首领”。
他,是神。
是带领他们,走出绝望,创造奇迹,带来胜利的,唯一的神!
安白没有理会下方的欢呼。
他的神识,如同无形的巨网,早已笼罩了方圆数百里的所有区域。
他的目光,穿透了那滚滚的浓烟,落在了那艘正在坠落的旗舰的舰体之上。
就在刚才那一瞬间。
他清晰地捕捉到。
一道,无比狼狈的,燃烧着残余魔焰的流光,从旗舰那巨大的伤口之中,弹射了出来。
然后,以极快的速度,脱离了坠落的舰体,朝着【焚尽军团】大本营的方向,疯狂逃窜。
是阿夜。
在旗舰即将坠毁的最后时刻,他终究还是启动了最后的,单人逃生装置,从那座巨大的钢铁棺材之中,逃了出来。
安白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当然不会让这个,引发了这一切战争的罪魁祸首,就这么轻易地逃掉。
他转过头,将目光,投向了城墙之上,那个已经重新站起身,正用无比崇敬的目光,仰望着自己的魁梧身影。
泰坦。
安白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了泰坦的耳中。
“去吧。”
“你们的家事,由你自己,去了结。”
泰坦那魁梧的身躯,猛地一震!
他瞬间就明白了安白的意思。
他那双赤红的虎目之中,燃起了无比复杂,却又无比决绝的火焰!
有滔天的恨意。
也有,一丝深藏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悲哀。
“是!首领!”
泰坦重重地,对着天空之上的安白,捶胸行礼。
然后,他猛地转过身,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眼睛,扫过身后那些,同样战意高昂的龙炎小队成员。
“龙炎小队!随我出击!”
“目标,叛徒,阿夜!”
“为了荣耀!”
伴随着一声雄狮般的咆哮!
泰坦身后的推进器,猛地喷射出耀眼的蓝色光芒!
他第一个,就化作了一道白色的流光,冲下了城墙,朝着安白神识所锁定的那个方向,追击而去!
“为了荣耀!”
雷恩和其他的龙炎小队成员,也同样发出了震天的怒吼,紧紧地,跟在了泰坦的身后!
十几道白色的流光,如同天降的利剑,划破长空,带着无尽的杀意,消失在了地平线的尽头。
……
荒芜的戈壁之上。
一道狼狈不堪的身影,正在疯狂地奔逃。
阿夜的脸上,写满了劫后余生的惊恐,与无尽的怨毒。
他身上那套,由炎主亲自赐予的,象征着无上荣耀的暗红色铠甲,此刻已经变得残破不堪。
上面布满了狰狞的裂痕,还在冒着丝丝的黑烟。
他的脸色,更是苍白如纸。
为了催动那最后的灭世一击,他献祭了自己几乎全部的力量,此刻的他,早已是油尽灯枯,虚弱到了极点。
“安白……”
“安白!!!”
阿夜一边疯狂地奔逃,一边用嘶哑的声音,咬牙切齿地,念着这个名字。
这个名字,已经化作了他心中,最恶毒的诅咒,最痛恨的梦魇!
他做梦都没想到。
自己,集结了整个【焚尽军团】的先锋,驾驶着无敌的【炎魔之眼】,甚至,不惜献祭了自己的一切。
最后,换来的,却是这样一个,惨败的结局!
他不甘心!
他真的不甘心!
“等着吧……”
“等我回到炎魔堡垒!等我将这里发生的一切,都禀告给伟大的炎主大人!”
“他一定会,为我报仇的!”
“他会亲手,将你,将那座该死的要塞,都彻底地,捏成宇宙的尘埃!”
就在阿夜,还在心中疯狂地幻想着,自己该如何复仇的时候。
十几道,散发着凛冽杀意的白色流光,从天而降!
轰!轰!轰!
十几道身影,重重地,落在了他的周围,将他所有的退路,都彻底地封死!
阿夜那疯狂奔逃的身影,猛地一僵。
他缓缓地,抬起头。
看着那些,身穿着他曾经梦寐以求的,神圣白色动力甲的熟悉身影。
看着为首那个,手持着“龙炎”战刀,正用一种,无比冰冷的,仿佛在看一个死人般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的,高大的男人。
阿夜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发自内心的恐惧。
但旋即,这丝恐惧,就被更加浓郁的,扭曲的疯狂所取代。
“呵呵……”
“呵呵呵呵……”
他发出了如同夜枭般,难听的笑声。
“怎么?”
“我愚蠢的大哥。”
“你是来,欣赏我这个失败者的,狼狈模样的吗?”
他一边笑着,一边用充满了嘲讽和不屑的目光,看着泰坦。
“还是说,你是来,亲手,杀了我?”
“就凭你?你这个只知道抱着那腐朽的‘荣耀’不放的,可悲的老古董?”
泰坦没有说话。
他只是,一步一步地,朝着阿夜,缓缓地走去。
他手中的“龙炎”战刀,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冰冷的,令人心悸的寒光。
他的每一步,都走得很慢,很沉。
仿佛,每一步,都踩碎了一段,他曾经珍视的,兄弟之间的回忆。
他的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
“阿夜。”
泰坦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却蕴含着一股,足以压垮山峦的沉重。
“我曾经,以为你只是年少轻狂,被力量蒙蔽了双眼。”
“我曾经,以为你总有一天,会幡然醒悟,会明白,我们身上所流淌的,是何等荣耀的血脉。”
“但,我错了。”
泰坦抬起头,那双虎目之中,最后的一丝悲哀,彻底地,被无尽的失望和冰冷的杀意所取代。
“你,背叛了远征军的荣耀。”
“你,背叛了所有族人的信任。”
“你,甚至,亲手,摧毁了我们最后的家园。”
“你,已经不再是我的弟弟。”
泰-坦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的“龙炎”战刀,刀锋,直指阿夜的眉心。
“你,是神夏远征军的,耻辱!”
“今日,我,泰坦,以灰烬军团指挥官之名,在此,对你,执行家法!”
“清理门户!”
“哈哈哈哈——!!”
听到泰坦那充满了审判意味的话语,阿夜仿佛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
他笑得前俯后仰,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家法?清理门户?”
“泰坦啊泰坦,你真是天真得,让我都觉得可怜!”
阿夜猛地止住了笑声,他那张苍白的脸,变得无比的狰狞和怨毒。
“这个时代,早就变了!”
“荣耀?荣耀能当饭吃吗?荣耀能让我们,在这片该死的废土上,活下去吗?!”
“只有力量!只有追随更强者的脚步!才是唯一的,正确的进化之路!”
“我,没有错!”
“错的,是你们!是这个,早已腐朽不堪的世界!”
阿夜疯狂地咆哮着,他将体内最后仅存的一丝魔焰,全部爆发了出来!
他主动地,朝着泰坦,发起了最后的,自杀式的冲锋!
“来啊!老古董!”
“就让我看看,你那所谓的‘荣耀’,到底能不能,杀得死我!”
面对阿夜那最后的疯狂。
泰坦的眼神,没有丝毫的波澜。
他只是,缓缓地,闭上了自己的双眼。
手中的战刀,仿佛与他的呼吸,他的心跳,彻底融为了一体。
下一瞬。
他猛地睁开双眼!
一道,璀璨到了极致的,金色的火焰,从他的刀锋之上,轰然亮起!
“龙炎·斩!”
没有多余的动作。
只有,一记,最简单,最纯粹,却又凝聚了泰坦所有愤怒,所有失望,所有决意的,竖劈!
嗤——!
金色的刀光,一闪而逝。
两道身影,交错而过。
阿夜那疯狂前冲的身影,猛地,僵在了原地。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他低着头,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的胸口。
在那里,一道,平整的,焦黑的斩痕,从他的左肩,一直延伸到了他的右腹。
他身上那件坚固的魔焰铠甲,如同豆腐一般,被轻易地切开。
没有鲜血流出。
因为,所有的血肉和内脏,都在接触到那霸道的龙炎的瞬间,被彻底地,焚烧,汽化。
“为……什么……”
阿夜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了几个字。
他最后的生命力,在飞快地流逝。
他不明白。
为什么,自己即便是全盛时期,都无法战胜的泰坦。
在自己已经虚弱到如此地步的时候,这一刀,依旧是那么的,快,那么的,无法抵挡。
泰坦,背对着他,没有回头。
只是用冰冷的声音,回答了他,最后一个问题。
“因为,你所挥舞的,是背叛的刀。”
“而我……”
“守护的,是荣耀。”
话音落下。
阿夜的身体,从中间,缓缓地,错开。
然后,在金色的龙炎之中,化作了漫天的飞灰,消散在了这片,荒芜的,冰冷的戈壁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