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把最近一个月的差价汇总起来,看到那个数字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千一百八十三块五毛!
接近一千两百块,这还只是肉类的差价。
老吴还负责采购蔬菜、油盐酱醋这些东西,要是都算上,指不定还有多少!
谢清瑶把小本子捂在胸口,心跳得飞快。
有愤怒,有紧张,还有一种即将摊牌的决绝。
她知道,该跟老王摊牌了。
机会很快就来了。
这天下午,餐馆里没什么客人,只有两桌老人在慢悠悠地喝茶聊天。
老王靠在柜台后面,对着那个破账本唉声叹气,手里的笔在纸上乱涂乱画,嘴里还骂着:
“妈的,这个月流水看着不少,怎么一算账,钱又没了?真是见了鬼了!难道钱长腿跑了?”
谢清瑶知道,时机到了。
她走到水池边,用肥皂仔仔细细地洗了两遍手,连指甲缝里的油污都搓干净了——
这是她为数不多能让自己显得体面一点的举动。
然后,她拿起那个记满证据的小本子,深吸一口气,一步步朝着柜台走去。
“老板。”
她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没有了之前的怯懦,多了几分镇定。
老王正烦着,头也不抬:
“又怎么了?盘子洗完了?没洗完赶紧去洗,别在这儿杵着碍事。”
“洗完了。”谢清瑶顿了顿,把小本子轻轻放在柜台上,推到老王面前,“老板,您看看这个。”
老王这才不耐烦地抬起头,瞥了一眼那个破旧的小本子,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什么玩意儿?你的记账本?我看你这个月工资多少?”
“不是的。”谢清瑶摇摇头,声音很稳,“这是我根据您平时说的肉价,还有老吴报的重量、单价,还有您付的钱,一笔一笔记下来,算出来的东西。”
老王狐疑地看着她,又看了看那个小本子,终于还是伸手拿了起来。
他翻开第一页,看到上面整整齐齐的表格时,眼神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渐渐变得专注。
表格里列得清清楚楚:10月8日,五花肉,50斤,老王说的市价13元,老吴报14元,实付700元,应付650元,差价50元;10月10日,精瘦肉,45斤,市价15元,老吴报16元,实付720元,应付675元,差价45元……
每一笔都有日期,有品种,有具体的数字,连计算过程都写在了旁边。
字迹娟秀,没有一点涂改的痕迹,比他那个油腻的账本清楚一百倍。
老王的手指在纸页上滑动,越翻越快,呼吸也渐渐粗重起来。
他的眉头越拧越紧,脸色从一开始的不耐烦,变成了惊讶,再变成了铁青。
当他翻到最后一页,看到那个用红笔圈起来的汇总数字“1183.5”时,他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像铜铃,死死盯着谢清瑶,声音因为震惊和愤怒而变了调,带着难以置信的嘶哑:
“这……这上面写的,都是真的?!一个月……他居然吞了我快一千二百块?!”
他手里的小本子被攥得变了形,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日期、重量、您说的市价,都是我亲耳听到的,有时候还特意看了您账本上的付款金额。”
谢清瑶的声音很平静,却每个字都像重锤一样砸在老王心上,“应付款是按您说的市价乘以重量算的,差价就是实付和应付差出来的钱。老板,这些数字您自己也算得出来,您心里应该有数。”
老王死死盯着小本子上的数字,又猛地抬头看了看谢清瑶,眼神里满是震惊和不敢相信。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没说出话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一股被欺骗后的狂怒瞬间涌上心头!
“老吴——,你这个狗娘养的!”
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从老王喉咙里爆发出来,震得餐馆里的玻璃杯都嗡嗡作响。
旁边喝茶的老人被吓了一跳,手里的茶杯都差点掉在桌上。
“老板!您这是咋了?跟谁置这么大的气啊?”
阿娟端着刚擦好的盘子跑过来,看见老王脸红脖子粗的样子,眼睛瞪得溜圆。
张厨师也从后厨探出头,手里还攥着炒勺,一脸懵地看着这阵仗。
老王根本没工夫搭理他俩,红着眼珠子,额头上的青筋蹦得老高,朝着后门方向扯着嗓子吼:
“老吴,你个龟孙子给老子滚出来,别他妈躲着当缩头乌龟!”
他手里攥着谢清瑶那个小本子,胳膊甩得跟风车似的,气得浑身直打哆嗦:
“你吃老子回扣吃得挺爽啊,一个月就黑了我一千多块,真当我老王是傻子,好糊弄是吧?我操你祖宗的!”
这一嗓子吼出去,整个餐馆瞬间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
客人停下了筷子,服务员也忘了手里的活,全都齐刷刷地往柜台这边看。
阿娟和张厨师你看我、我看你,又瞅瞅旁边站着的谢清瑶,再看看老王手里那个破破烂烂的小本子,心里慢慢琢磨过味儿来——
合着是谢清瑶这丫头,把老吴的猫腻给揪出来了?
俩人脸上的惊愕都快溢出来了。
谢清瑶也被老王这架势吓了一跳,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她本来以为老王顶多会生气地找老吴对质,没想到反应这么激烈,跟要吃人似的。
老王吼完,叉着腰大口喘气,胸脯一鼓一鼓的。
突然,他猛地转过身,目光落在谢清瑶身上,那眼神复杂得很——
有震惊,有愤怒,还有点像是捡着宝贝似的狂喜,就跟第一次正儿八经认识她似的。
以前看谢清瑶,他眼里就只有“洗碗的”“干活麻利的丫头”,可现在再看,怎么看都觉得不一样了。
他扬了扬手里的小本子,声音还带着刚才嘶吼的沙哑:
“你……你咋会弄这个?你不是个洗碗的吗?啥时候懂这些算账的门道了?”
谢清瑶迎着他的目光,心里没了之前的胆怯,声音平静却有劲儿:
“我报了夜校,学会计呢。老师说实践出真知,我就把平时看您跟老吴打交道的事儿记下来,用学的法子算了算,没想到还真算出问题了。”
“夜校……会计……”
老王嘴里念叨着这俩词,眼睛在谢清瑶脸上转了一圈,又落在她手上——
那双手还是粗糙,指节上还有之前洗碗留下的小茧子,可此刻看着,却像是比以前亮堂了不少,透着股认真劲儿。
突然,他“砰”的一声拍在柜台上,吓得旁边的玻璃杯都跟着晃了晃。
可这次不是生气,而是兴奋:
“好!算得好!算得太他妈好了!”他脸上的怒火全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惊喜,“谢清瑶,你可帮了我大忙了,立大功了,差点就让那狗日的把我这点家底都给掏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