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淑芬脸上立刻笑开了花，眼角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可眼神深处那丝不安却没藏住。
她看着杨宇拿起手机刷了两下，赶紧开口：
“小宇，别老看手机，对眼睛不好！难得回来一趟，陪妈说说话呗！”
“好。”杨宇听话地放下手机，抬头看着母亲，“您想聊什么？聊咱家邻居的事，还是聊镇上的新鲜事？”
“就......就聊聊你工作上的事呗。”
郑淑芬假装随意地用筷子拨了拨碗里的菜，声音放轻了点，“那个谢主席最近还那么忙吗？是不是经常出差啊？”
杨宇点点头，一边吃饭一边说：
“是啊，集团最近在拓展新业务，她经常要去外地考察，有时候一周都见不着她两面。”
郑淑芬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声音都有点发颤：“她......她没再提说要见我吧？上次你说她想跟我见一面，后来没再提了吧？”
“提了。”杨宇抬眼，正好对上母亲瞬间紧绷的脸，他顿了顿，继续说，“不过我跟她说您最近身体不太好，总头晕，她就说等您方便了再说，没再催。”
郑淑芬这才长长舒了口气，后背的汗都快把衣服浸透了，可刚放松没两秒，又紧张起来：“那......那她没问别的吧？比如咱家以前的事，或者我年轻时候的事？”
“妈。”杨宇放下筷子，身体微微前倾，直视着母亲的眼睛，语气里带着明显的疑惑，
“您到底在担心什么啊？为什么一提到谢主席，您就这么紧张？您跟她之间是不是真的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没什么！”
郑淑芬慌得一下子站起身，手里的筷子都差点掉在桌上，
“汤......汤快凉了，妈去给你热热，你等会儿啊！”说完，她转身就往厨房跑，好像后面有什么东西在追她似的。
厨房里，郑淑芬拧开自来水，用冷水拍了拍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行，不能这么慌，再这么下去，小宇肯定会起疑的，她得稳住，得表现得跟平时一样才行。
她深吸几口气，端起汤碗放进微波炉，可手还是控制不住地发抖，差点把碗摔在地上。
等她端着热好的汤回到客厅，努力挤出一个轻松的笑容：
“小宇！你看你这衣服领子，都皱成什么样了！脱下来，妈给你熨熨，很快就好！”
杨宇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衬衫领，其实也没多皱，他无奈地笑了：
“没事妈，明天回东海我换件新的就行，不用熨。”
“那怎么行！”
郑淑芬不由分说地伸手去拉儿子的衣领，动作都有点急了，
“穿着皱巴巴的衣服出门，别人该笑话你了！脱下来，妈给你弄，保证熨得平平整整的！”
“妈！”杨宇抓住母亲的手，哭笑不得，“我都快三十岁了，又不是小孩子了，这点小事我自己能处理。您就别操心了。”
郑淑芬的手顿在半空中，眼神里闪过一丝痛楚，声音也软了下来：
“在妈眼里，你不管多大，永远都是孩子，妈就想多照顾照顾你。”
晚饭过后，杨宇回书房看书。
郑淑芬坐不住，一会儿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进去，一会儿又泡杯热牛奶送过去，找各种借口进去瞅两眼，好像只有看到儿子在自己眼前，她才能稍微安心点。
“妈，您歇会儿吧，别总来回跑了。”
杨宇终于忍不住了，放下手里的书，看着母亲疲惫的脸，“我这么大个人了，能照顾好自己，您总围着我转，怪累的。”
“妈不累！妈高兴！”
郑淑芬连忙摆手，脸上堆着笑，可眼神却有点闪烁，不敢跟儿子对视，“你难得回来一趟，妈就想多看看你，多跟你待一会儿。你一个人在东海，吃不好睡不好的，妈心里一直不放心。”
说着说着，她的眼圈突然红了，声音也带上了点哽咽：“小宇你是妈唯一的儿子，是妈这辈子的依靠，妈......妈不能没有你啊。”
杨宇的心一下子软了，看着母亲憔悴的面容和泛红的眼眶，之前那些疑惑和困扰一下子就被压下去了。
他以为母亲只是年纪大了，变得越来越多愁善感，越来越依赖他，毕竟父亲平时话少，母亲在家确实孤单。
“妈，您说什么呢。”
他轻轻拍了拍母亲的手，语气放得特别柔，“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您别瞎想，以后我会经常回来看您的，要是忙得回不来，我就多给您打电话。”
“好，好。”郑淑芬用力点头，紧紧抓住儿子的手，好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指节都因
为用力而泛白。只有她自己知道，这看似温暖的母子情深背后，藏着多么吓人的恐惧，还有多么深重的罪恶。
她根本不敢想，要是儿子知道了真相，会用什么样的眼神看她。
夜深了，杨宇早就睡熟了。
郑淑芬轻手轻脚地推开儿子的房门，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凝视着儿子熟睡的脸。
这么多年过去了，小宇长这么大了。
“小宇。”
她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眼泪却悄无声息地滑了下来，滴在衣襟上，
“妈对不起你，妈知道错了，可妈不能失去你，真的不能。”
她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关上房门，脚步沉重地回到自己的卧室。
杨建设早就睡得打呼噜了，呼吸均匀。
郑淑芬坐在梳妆台前，打开台灯，看着镜子里自己憔悴的脸，眼角的皱纹、鬓角的白发，都在提醒她岁月不饶人。
可她的眼神，却渐渐变得坚定起来，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她都要守住这个秘密，守住儿子。
她从抽屉里拿出手机，翻了半天，才找到一个很久没联系的号码，手指悬在屏幕上，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按下拨通键。
“喂，老李吗？”她把声音压得很低，生怕吵醒杨建设，
“是我，郑淑芬，以前在东林镇医院一起上过班的那个，对，是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你看能不能......”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沙哑的男声，带着点困意：
“这么晚了打电话，啥事啊？我都睡了。”
“我需要，需要当年医院产科的一些值班记录。”
郑淑芬的声音控制不住地发颤，“就是1995年8月的，我记得那时候是你在负责整理档案，你能不能帮我找找，然后......然后把它销毁了？多少钱都行，你说个数，我肯定给，只要你能帮我这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