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说的口干舌燥,灌了两口枸杞茶稍作休息。
熊泽听的津津有味,追问道:“依浮萍?那后来呢?外公有没有跟她在一起?”
坐在一旁的方见月扯了扯他的袖子,在他耳边低声道:“亲爱的,依浮萍是我外婆的名字,你说呢?”
“额...原来是外婆啊,马上到清明节了。月月,要不我们明天去看看外婆?”
熊泽连忙为自己的错误找补,两三下便打消了方见月心中的不满。
李善听到两人明天要为依浮萍扫墓,打电话联系墓园为他们做好前期的工作。
安排好明天要办的事情,李善回想起柳兴国把依浮萍“骗”到自己厂里发生的趣事,哈哈大笑。
“哈哈哈...姑爷、小姐,你们是不知道董事长当初对夫人做的那些“缺德”事情。本来夫人做完法事准备回去,结果董事长以他在做法事前没有净身和吃素为由,让夫人不得不再等董事长一个星期。期间董事长连办公室都没怎么待,天天跑到夫人下榻的宾馆对她寒嘘问暖。最后逼的夫人实在没办法,跑到厂里的女职工宿舍睡八人寝去了。”
李善看着眼前两位好奇宝宝,满足了他们吃瓜的欲望,把他们外公和外婆的恋爱故事告诉他们。
“后面董事长为了留住夫人,就在第二次法事的前一天晚上,安排我跟老薛在厂里泼猪血。你们别说,董事长这招还真管用。夫人第二天一大早起来看见满地鲜血的厂房,脸色凝重到能滴出水来。随后夫人警告董事长最近不要离开她的视线,怕他稍不注意,会短折而死。这事是我们三人谋划的,当然不相信夫人那一套说辞,但董事长还是装作怕得要死的样子,强行把夫人接到他家里跟他一起住了一段时间。”
听着李善的描述,方见月心中英明神武的外公彻底消失,取而代之是一只死皮赖脸缠着人家不肯走的“大狗狗”形象。
“但纸终究包不住火的,我们为了拖延时间,第二次搞事的时候被夫人当场抓包。因为那晚天色太暗,加上我跟老薛穿的一身黑,头上还带了黑丝袜,夫人直接报警把我们送进局里喝茶。要不是董事长亲自出面向办案民警解释清楚,我们俩的年夜饭都得在里面吃。”
方见月把自己代入到依浮萍的视角,心中对外公的做法愤懑不已,笃定道:“外婆当时肯定很生气,换做是我,知道真相后肯定要打外公一顿。”
“......小姐,这我就不清楚了,反正等我们俩出来后,董事长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取得了夫人的原谅。也正是因为这次风波,董事长和夫人走到一起,年底我们就喝到他俩的喜酒。到了第三年,夫人生下了大小姐。我和老薛以为董事长一家三口的幸福日子能长长久久,但夫人在生下大小姐后,身体情况急速恶化,董事长求遍国内外的名医,终究还是无法挽回夫人的生命。夫人在大小姐三岁生日当天,撒手人寰。”
李善讲到这里,眼眶瞬间红润,失声痛哭。
他想起依浮萍对他们的救命之恩,想起她婚后对他们的提携和照顾,想起她临死前恳求他们照看精神濒临崩溃的柳兴国和懵懂的柳怀慕...
熊泽和方见月眼见李善大哭不止,急忙用纸擦拭他泪痕遍布的脸庞,在他耳边轻声宽慰他。
“我和老薛对不起夫人,更对不起她对我们的救命之恩。我们没有照看好大小姐,让她至今没有得到可以托付一生的人和一个完整的家。”
熊泽从李善口中得知依浮萍对他和薛卫国有救命之恩,等他情绪稍微平复一下,开口问道:“叔公,您能不能展开讲讲“救命之恩”?”
“......那是我们晚上看完戏,回去后发生的故事。我依稀记得...”
......
薛卫国伸手搭在李善的肩膀上,两人借着清亮的月光漫步在乡村小道上。
“嗝~老李,你刚刚叽里咕噜说啥呢?我看戏看的太入神了,没听清。”
薛卫国看戏时跟柳氏族人喝了不少酒,此刻他的脸色通红,要不是李善临时充当他的拐杖,他站都站不稳。
“你看戏看的太入神?我看你是喝酒喝高了吧!算我倒霉,谁叫我摊上你这么个朋友,我再跟你说一遍,你听清楚了。依道长告诉我们太阳下山后不要离开上柳村,也别去村口那棵大柳树底下,不然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哦,我知道了,嗝~老李我好困啊,什么时候能到住的地方。”
“快了快了,你也不看看你有多重,猪跟你一比都算轻的。”
“哪有那么夸张?我小时候在乡下可是养过猪的,你这个在大城市里长大的文青知道猪是...”
薛卫国一聊起自己擅长的方面,那张嘴巴就跟灌了水一样,唾沫星子吐个不停。
李善强忍心中的怒意,把他扶到柳氏族人为他们安排的宅院暂住一晚。
两人今天实在是太累了,他们刚进入房间,连衣服和鞋子都没脱,躺在床上倒头就睡。
深夜,窗棂被夜风吹的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李善在睡梦中皱紧眉头,膀胱胀得生疼。
他嘟囔着翻了个身,手肘却扑了个空。
“老薛...你!”
李善混沌的意识突然被恐惧刺穿,他睁大双眼,借着窗外朦胧的月光扫视床铺。
他旁边的被褥褶皱凌乱,却不见半个人影。
空气中弥漫着食物混合着胃酸散发出来的酸臭味,熏得李善几欲作呕。
李善顾不得那么多,他抬眼看见卧室门是开着的,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踉跄着从床上滚下来。
“薛卫国,我cNm,都说了不要乱跑,你人呢?”
李善在心中恨不得把薛卫国大卸八块,他踮着脚在宅院四周寻找薛卫国的踪影,却没有任何线索。
“这家伙,不会吐在自己身上了吧?如果我是他,我会去换干净的衣服,衣服在...车里!”
李善想起卧室地上那一滩难闻的呕吐物,心中大呼不妙,他来不及多想,向停在大柳树旁的轿车走去。
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李善跌跌撞撞地跑过乡村土路,远处村口的大柳树像个张牙舞爪的怪物,枝条在夜风中晃荡,宛如垂落的长发。
不知为何,李善感觉那棵大柳树像是在注视正在向它靠近的自己。
明明心里害怕的要死,李善的双腿却不听使唤地朝着大柳树靠近。
百米的距离此刻漫长得仿佛没有尽头,他的心跳声震得耳膜生疼。
终于,大柳树斑驳的树干轮廓清晰可见,树下蜷着一个人影。
人影正发出痛苦的干呕声,正是离开的薛卫国。
李善在看到薛卫国的那一刻,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情绪,朝他大吼道:“薛卫国,你在干什么?”
薛卫国听到李善的声音,疑惑地抬起头,对上他那双怒火蒸腾的双眸。
“我半夜把衣服弄脏了,我就想着回车里拿件干净的衣服换上。你吼那么大声干嘛?至于吗?”
“我不是跟你说过吗?依道长警告我们俩在太阳下山后不能离开上柳村,更不能到这棵大柳树底下来,你怎么就不听劝呢?”
“老李,这都什么年代了?我在这里待了快十分钟,呕~”
薛卫国刚吐出半句话,胃里又一阵翻涌,酒水混着食物残渣顺着下巴往下淌。
他抬手抹了把嘴,突然感觉后颈一凉,仿佛有双冰冷的嘴巴正往他裸露的肌肤轻轻吹气。
还没等他开口提醒李善,一阵阴风贴着地面卷来,风里裹着潮湿的泥土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腐臭。
大柳树像是接收到某种信号,两根柳条忽然下垂,缠住他们的脖子。
李善下意识伸手扯开越来越紧的柳条,却只是做了些无用功
耳边不时响起细碎的低语,像是无数只蚂蚁在啃噬他的耳膜 。
“血...跟...走...”
另一边,薛卫国的脸色煞白无比,那些模糊的低语在他耳中却清晰如钟,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
“小哥哥,你不是非常羡慕自己厂长身边漂亮女人不断吗?你...”
薛卫国心中的贪欲在这一声声诱惑中暴露无疑,他双目赤红,下体充血,恨不得现在就在附近“大闹一番”。
“啊!”
就在他即将失去理智时,李善的惨叫声唤醒了他的人性。
薛卫国艰难的转头看向身旁奄奄一息的李善,悔恨的泪水划过这位壮如铁塔的汉子脸庞。
李善意识逐渐模糊,他感觉自己要死了,身上再也没有一丝力气去拉扯枝条。
就在他彻底陷入黑暗之际,夜空突然亮起几点火光。
火光如流星般划破黑暗,轰的一声砸断缠绕住他们的枝条。
“我不是告诉你们太阳下山后不能来大柳树底下吗?为何不听?”
清冷的女声穿透李善混乱的脑浆,他感觉腰间被人猛地推了一把,重重摔在泥土里。
等他抬头时,只见依浮萍手持燃烧的黄纸,桃木剑在空中划出凌厉的弧线,每一剑都带起三丈高的火舌。
李善看着依浮萍瘦弱的背影,内心感觉到片刻的安宁。
“依道长...”
李善话还没说完,长久的机械性窒息导致他大脑缺氧,彻底晕死过去。